第一學年 018 搭檔(上)
“那我出門了!”
凜千音用手提着黑色風衣走到了門口,像吆喝似的對着二樓高喊道。
“快去快回哦,記得是醬油和醋都要買~”
“哥,回來前在路邊攤給我買串棉花糖!”
兩道慵懶的聲音自樓上的房間同時響起,一般人若是不仔細聽很難分辨的清這兩個雜糅在一起的聲音分別在說些什麼。
“聽得見,兩個懶鬼。”
凜千音一邊皺着眉頭不滿的抱怨着家人,一邊開門走出了別墅。
每到周末,他的私人時間就會被家裏的一大一小不斷地壓榨用作跑腿,搞得他連試玩一下新買的電子遊戲的時間都沒有;明明腳都長得好好的,超市離家也不遠,卻偏偏拿什麼看劇和做作業當借口使喚自己;凜千音屬實是有苦難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誇讚這兩人真不愧是母女。
凜千音搖了搖頭。
在學校要當保鏢,在家裏要當保姆,也許他早就習慣勞碌命了。
想着,他將手中的風衣順手一抖,披在身上。
在街上走着走着,凜千音突然生出了一種恍惚的失真感。
事實上,他昨天還用弓箭射爆了一隻會隱身的蜥蜴,今天卻就這麼懶懶散散的去超市打醬油;前後的落差不免讓他有些茫然。
從幾周前答應季明洛為他工作以來,凜千音在學校三天兩頭的處理着關於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捋的明白的晦暝契約的事情,雖然和上個學期的無聊相比確實是充實了許多;但偶爾也是會有那種能夠真正威脅到自己安全的敵人存在的。
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搞不好凜千音突然在日後的某一天就因為失手不明不白的死在學校了。
有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準備好來面對接下來的風浪。
“您好,這邊一共是十九元,方便掃碼支付嗎?”
超市收銀台的小姐姐衝著他甜甜的笑着。
他愣了一下,點了一下頭,舉起手機以作回應。
他是不怎麼喜歡沖別人笑的,這種社交需要對他而言是完全能跟學習工作划等號的勞累。
對於不熟的人,凜千音甚至連話都不會多說兩句。
畢竟不是人人都像季明洛那樣,對喜歡的討厭的都會用笑來面對。
季明洛的笑分很多的層次。
和朋友談天說地時放肆的賤笑、與生人交談時儒雅淡然的微笑、與敵人對峙時張狂不羈的蔑笑……
在自己的記憶里,季明洛似乎除了病痛,就是在笑着。
有時候在學校和他走的最近的凜千音都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夠拿捏的准季明洛的笑里究竟藏了多少的內心戲。
對他而言,季明洛確實是有些太神秘了。
莫名其妙的到來,莫名其妙的盯上了自己的面具,莫名其妙的要與自己合作;這個自說自話到極點的傢伙有時候真的很讓凜千音頭疼。
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有些迷茫;接受救了自己一命的老和尚的囑託承接面具,再接着答應季明洛的請求投身戰鬥;這些事情究竟是對是錯。
假如當時就把面具交給季明洛,從此與這些事毫無瓜葛,不是更好嗎?
一陣冷風吹過,拂起了凜千音的衣擺。
雖然已經入春許久,但今年的天氣卻異常的冷。
在街邊左轉轉,右轉轉;他始終沒能找得到賣棉花糖的小攤在哪。
“真麻煩,不會還得跑到小區另外一頭去買吧。”
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調過頭朝着長街的拐角走去了。
但是,凜千音又不得不承認,那個傢伙真的很會在不經意間蠱惑人心。
他是金書晚專業考核前日獨一無二的聽眾;因為只有這個人會擺出一張弔兒郎當的嫌棄臉色但卻又條理分明的和金書晚認真探討曲調中的不足而不是一味讚歎;雖然到後面就演變成一向乖巧聽話的金書晚也學會了和老師唱反調,在課堂上大談自己的音樂理解。
他是南陽秘密的私人醫生;只有凜千音知道,他這些天時常會從自己的生活費中擠出開銷來置辦名貴的藥材來調理南陽被契約透支殆盡的身體;所幸於此,南陽才能夠這麼快的恢復健康。
他也是許萼成天掛在嘴邊的擋路牌、絆腳石;兩人一照面就是劈頭蓋臉的陰陽怪氣、唇槍舌劍;但慢慢的,許萼開始學着和老師以及班上的其他同學做交流;上下課的時候凜千音也終於能看見許萼與人結伴同行的身影。
這個少年幼稚的覺得自己這樣天天粘着別人,轉移別人的視線就能夠讓契約曾經帶來的毒害徹底的被受害者們遺忘。
但他卻總能成功的將他人往好的方向去引導。
正如季明洛自顧自的說自己需要時間觀察凜千音一樣,凜千音也一直在關注着季明洛在學校中的所作所為。
對他來說,最起碼迄今為止的季明洛,是值得自己心甘情願去幫助,共斗的。
在從攤販手中接過棉花糖的時候,凜千音衝著他淡淡的笑了笑。
微笑過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訝異。
還好,這種感覺算不錯。
不過正在他轉頭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後頸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刺撓的感覺。
他的汗毛一下子全豎了起來。
凜千音知道,這是有什麼人,或者說什麼“東西”的視線,放到了自己身上。
得益於前兩天新拿到手的,被季明洛稱為天英戰甲的面具的能力,在平時凜千音的感知也被加強了不少,這讓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得到,身後明顯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視着自己。
但驚愕只在一瞬之間,凜千音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依舊不動聲色地向前慢慢悠悠的走去。
他心裏清楚,絕不能讓它們就這麼一路跟着回家。
凜千音就這麼帶着身後的人在這片街區繞來繞去,走了不少的遠路;終於,在一個隱秘的小巷子中他放慢了腳步。
他停了半晌,小巷內外也沒傳出一點動靜。
他左右觀望了一下,在巷子裏找了個能放東西的小台階,用衣袖在上面隨意地撣了撣上面的灰塵,將剛買來的調料和棉花糖擱置在上面。
接着他扭了扭脖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還聽得懂人話的話,這兒就是頭了。”
話音剛落,凜千音只聽得身後一陣風響襲來。
他定下心神回身一腳,將撲過來的‘人’踢到了牆角。
定睛一看,凜千音才發現自己剛剛踹倒的已不能算是活物——
這東西雖還有個人樣,但渾身上下是衣不蔽體,肉眼可見的皮膚都已經是乾癟、發綠的模樣;細看去,凜千音剛剛用腳踢到的部位還出現了絲絲的裂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沒等凜千音喘一口氣,身前又是一個乾屍般的怪物朝着他撓了過來。
正在利爪逼近他面前時,他眼中精光一閃,猛地抓過怪物的手臂順勢一拉,一個背摔將它砸在了地上,再跟上一腳朝着怪物的胸口奮力一踩,將其踩成了粉碎。
緊接着又是一道風聲自耳畔劃過,凜千音條件反射般抬起右臂擋下新來的乾屍裝模做樣的拳擊;整個身軀眨眼間披帶上了青藍色的鎧甲,而臉龐則被精緻的蒼鸞面具所覆蓋;卻見他左掌高舉,朝着怪物左肘的空檔當空一劈,將它的手臂給結結實實削了下來。
攻勢未盡,凜千音再彈出一腳,將它踹到了小巷盡頭,砸成了粉。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說實話講這幅鎧甲在近身戰中是比不上之前一直在用的天孤戰甲的,自己用拳頭擊打敵人竟反饋了不小的痛楚,完全沒有之前的人性化設計;只不過剛剛自己順手摸了一枚星譜就啟動了變身,倒也太沒注意。
還沒等他真的出口抱怨,牆頭,巷口;在他肉眼可見的各個地方一下子就冒出了十數只看上去比方才擊倒的還要堅硬、噁心的死屍怪物;這些怪物有的是從泥土裏鑽出,有的是從旁邊的樓層破窗而出;一時半會,凜千音顯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探尋怪物的來源。
他皺了皺眉,自背後抽出長弓。
“看起來,這場是打游擊戰。”
他自言自語的調侃着,心神一凜,朝着其中一隻怪物拉滿了弦。
小巷之中,只聽幾聲雁啼聲過。
青藍色的光雨紛飛而出,每一箭都精準的射進了怪物們的身體。
憑藉著輕盈的身體以及迅捷的步法,凜千音且戰且退,從一條小巷再轉戰到令一條小巷;同時還不斷留意着自己和怪物不被人發現。
一開始還有怪物能近的了他的身,但都被他近距離的高速射擊一一解決;不斷的消耗之下,死屍的數量開始銳減。
為了避免被普通人注意到,交戰中凜千音並沒有使用寶壺釋放絕技的打算,全程都只是在利用遠超常人的速度以及攻擊距離的優勢來控制敵人的攻勢和走向。
很快的,不再有新的死屍怪物出現,僅剩的幾隻也被凜千音使用一些季明洛那裏學來的基礎暗殺技巧給抹了頭去。
收尾的一擊,凜千音高舉手中鐵弓,以弓身作刀自上而下奮力斬去,將最後一隻雜兵一分為二。
轟然倒地的兩瓣屍體化為了粉塵,消散在空氣當中。
凜千音警戒着環望了一圈,確認了敵人全滅之後鬆了口氣,解除了變身。
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自戰鬥開始到現在,他幾乎是帶着這些雜兵繞着整片街區進行了長達三圈的跑酷;更不用說還是在穿着着透不過氣的鎧甲的情況下。
現在鬆懈下來的他可謂是真的筋疲力盡。
‘看起來,這,就是季明洛所說的契約者死後被操控的樣子……‘
‘但問題是,誰操控的它們,目標是我嗎,或者是我的家人?’
疑惑不斷地湧上凜千音的心頭,但此時此刻卻無人能幫他作答。
但唯有一點,他的心裏是再清楚不過。
平和市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是這裏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無論是誰,要做什麼;想要把臟腳踏進他賴以生存的這片土地去污染它,那就是不行。
對他來說,這才是他答應季明洛去戰鬥最重要的原因。
考慮那些有的沒的,都是季明洛需要去做的事情。
自己只需要用雙手將那些隨意殘害他人的傢伙一網打盡就好。
做英雄夢,發正義春。
這才是他凜千音。
稍稍喘了幾口氣,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
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台階上,正是剛剛擱置的佐料和棉花糖。
要知道,他可是費了老大的勁才印着那些小怪重新轉回了這裏。
他順手提起佐料,看了看有些髒了的棉花糖嘆了口氣。
“算了,還是再買過一根吧。”
畢竟要是妹妹吃壞了肚子,到時候倒霉的還是自己。
他提起裝醬油和醋的袋子走出了小巷子。
仰望着灼人的太陽,他不禁感嘆了一句。
“看起來外面也不比學校太平多少啊——”
“季明洛,你那邊現在應該沒事吧。”
陽光之下,穿着黑色風衣的少年風塵僕僕的離開了。
“啊啊啊——切!”
與此同時,正被念叨着的季明洛誇張的扭過頭去打了個噴嚏,臨了還吸了兩下鼻子。
在他面前的,是端坐在茶几上悠哉游哉喝着茶的宿管老牛。
他嫌棄的看了季明洛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
“有屁快放!”
季明洛倒是不急不惱,笑着遞了一張假條放在他的茶几上,捋平了正正好擦到耳尖的頭髮。
“我想出門去拿個東西,麻煩您通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