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眾望所歸
常承瀟與清容固然能猜到他們在逃出去之後會去往北寧,卻也不敢派兵前往,一來是他還未進行登基大典,地位不穩,若是貿然起兵會引起百姓不滿;二來北寧城說白了就是晏謫江的天下,他在那邊兒的勢力最盛,就連平民百姓也都將他奉至高台,要想在那兒將他擒拿歸案,只怕是難。
所以常承瀟決定先登上帝位,穩定權勢與地位之後,再想辦法對付晏謫江。左右晏家的三位小姐包括晏老爺的幾位夫人在內,此時也都被他幽禁在皇宮裏,他手裏有的是籌碼,不怕對付不了晏謫江。
舒雨微一行人是從牢裏逃出來的,所以除了車上的乾糧以外,幾人也沒別的吃食。擔心常承瀟會在全國下發通緝令,所以一路上沒什麼特殊情況便不做停留,吃穿用也都一切從簡。
但是只吃乾糧,一兩日的話倒還能忍受,時間一長難免心生厭倦。別的人都還好,舒雨微是有點受不了,不過她也清楚眼下的處境,所以也沒有露出什麼不舒服的模樣。
這老話說得好,人要是餓到極點了就什麼都吃,她於是想,只要自己餓上幾頓,肯定就不會覺得難以下咽了。
她這樣想了,也就這樣做了。第一頓沒吃幾人也沒在意,只是覺得她可能就是單純地不餓,但到第二頓的時候,眾人就察覺到了不對,然而問起舒雨微,她也只是擺手說自己不餓。
晏謫江看着她,神思莫測,片刻后,他起身將手中的饅頭放下,言道:“我去給你弄些別的東西。”
擔心他回到人多的地方去,舒雨微連忙拽住他,出聲道:“不用,我是真不餓,你別折騰了。”
白月光是明眼人,經晏謫江這麼一說,很快就明白舒雨微是為什麼不吃了。她輕笑一聲,也同晏謫江道:“不必如此麻煩,我身上還有些蜜餞。”.
說罷,她便從袖兜里掏出一包用油紙包着的東西,展開來,便是幾顆蜜餞,只是看着有些乾癟,應該是她揣在身上放了許久的。
舒雨微看着她手裏的東西,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常承澤,畢竟他從前也是隨身裝着賢妃給他的蜜餞,且自己成婚那日,他也是送了這樣的一盒蜜餞。
白月光將東西放在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似是有些感慨:“說起來也巧,這本來是半個月子讓我轉交給雨微的,但晏謫江不是說你病了要養身體么,索性我就一直帶着,想着等見着你就給你。幸好那會兒在獄裏換衣裳的時候它掉了出來,否則我都就落在我那件衣裳里了。”
舒雨微的目光有些暗沉,似是回憶起了什麼,久久不曾拾起桌上的蜜餞。
一直到現在,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常承澤是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是的,她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原來,失去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在得知他死訊的時候就會無比地痛苦,而是在某一次的不經意間,一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勾起你們之間的回憶,而你卻突然意識到,這輩子你們永遠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時候,那種難過才會從心底散出,逐漸席捲全身。
甚至,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想起常承浠從前幫過她的點滴,舒雨微有些悵惘。
當時的她,也只當他們之間的事情不過是尋常之事罷了。
一行人到北寧以後,便住在了晏謫江的宅邸。北寧城果然也有他們的通緝令,但在這裏,上至官員下至百姓,無一不將常承瀟的通緝令視若無物,他們見到晏謫江,也依舊像從前一樣敬重,更有甚者,甚至看見通緝令就立刻撕下,而衙役即使路過看見,也絲毫不管。
晏謫江之前準備謀反時,早早花重金徵召了許多兵馬集結在北寧,至於其他地方,則是在他被俘虜的期間由九翊派人操作,暗地通報給他們,讓他們原地待命。
如今他今既已出來,出兵的時機自然也就成熟了。
因為在牢獄的時候手底下的人就已經暗中做了許多,所以晏謫江到北寧以後,只花了一日的時間與提前到這兒的九翊與若歆進行謀划。
晏老爺與晏謫湘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以為晏謫江召集兵馬打常承瀟是為了報仇。就在他們商議着應該扶持哪一位君主的時候,晏謫江甚至已經命人開始打造皇后的冠服和鳳冠。
但這一切,他們並不知情。
晏老爺是武將出身,謀略和帶兵自然不在話下,晏謫湘就更不用說了,全書男主角,自然是有勇有謀的角色,晏謫江並未告訴二人自己要奪位的計劃,所以他們便也心甘情願助晏謫江起兵謀反。
次日一早,幾人便帶着兵馬,踏上了征途。
晏謫江的兵馬打到京城外時,京城內正在舉行着新帝的登基大典,全然不知敵方已兵臨城下。
常承瀟一甩長袍,款款地坐於龍椅之上,看着底下眾臣朝着之間跪拜朝賀,心情大好。然而就在此時,原本晴朗的日空突然烏雲密佈,遮住日光的速度極快,彷彿就是一瞬之間。
丹陛下眾人紛紛仰視天空,常承澤一黨的朝臣原本就對常承瀟心有不滿,此時更是借題發揮,放言新帝德不配位,引怒上天。
清容一身男裝屹立在其身邊,神色泰然,並不在意。
就在台下議論聲此起彼伏之時,有個小太監從大殿的殿門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路連滾帶爬地來到階梯下,不敢踏上丹陛一步,卻又擔心龍椅上的那人聽不見,便扯着嗓子高聲喊道:“陛下!不……不好了!晏謫江的兵馬已經攻到京城外了!!”
底下原本稀稀疏疏的議論聲頓時沸騰起來,眾臣一片嘩然,皆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知道晏謫江在北寧起兵的事情,但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打到京城,簡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直到後來那小太監又補了幾句話,他們才知道,原來晏謫江帶兵一路到京城,壓根沒費一兵一卒,所有城池的官員都大開城門放行,根本不加阻攔。
眾人的議論聲更大了。
“肅靜!”
龍椅上的那人不慌不忙。他頂着頭上的冕冠,緩緩站起身來,高聲道:“晏家謀亂犯上的行跡,已非一次兩次,前有刺殺儲君一舉,後有越獄出逃一行,如今更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公然與朝廷作對,事到如今,朕也算是忍無可忍。”
他說罷,在眾目睽睽之下,領着清容甩袖離去。
常承瀟按着回宮的路線快步走去,邊走邊對身旁的人道:“先去把晏長歡押來,那是晏謫江最疼愛的妹妹,只要有她在手裏,就不怕晏謫江敢造次。”
清容道了聲“是”,隨後便與其分開,朝着後宮的方向走去。
常承瀟回到書房,本想傳口諭讓郝將軍帶兵先去抗衡,然而當他一回來看到滿桌上奏摺和書卷,原本極差的心情便更添煩躁,他顧不上傳口諭,大步來到桌前,猛地揮手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推到了地上,神情異常憤怒。
“大開城門放行……真是好一個大開城門!!”
方才登基大典上小太監的話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循環,常承瀟只要一想到所有的人都不願為了他浪費兵力去抵擋晏謫江,他就恨不得想要將晏謫江的腦袋擰下來當蹴鞠踢!!
憑什麼?憑什麼晏謫江這樣一個在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魔頭,卻能夠受到其他城內百姓和官員的愛戴,甚至不顧自己作為皇帝下達的命令,執意放行。
明明他才是皇室血脈,他才是當今南湘國的天子,可為何人人都向著晏謫江!
“殺了!朕要把你們全都殺了!”
常承瀟瘋魔一般的將桌上的所有東西重重摔碎,他氣憤地咬牙切齒,彷彿是將視線內所有的一切都看作了晏謫江,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一般。
門外的宮人聽到動靜,卻也沒有一個敢進來詢問。
他就這樣發泄了許久,才終於停下,扶着桌角氣喘吁吁看着屋內的一片狼藉。
京城的烏雲依舊密佈在整片天空,讓人倍感壓抑。常承瀟皺着眉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許久才出聲對門外的人喚道:“清容怎麼還沒有帶人過來?”
一個小太監唯唯諾諾地走了進來,身子骨壓得極低,頭也不敢抬,說話聲音低微,生怕得罪了面前的人。
“……奴才這就差人去看。”
常承瀟煩躁地沖他揮了揮手,隨後又補充道:“順便去告知郝云云,她若還想當這個皇后,就讓她爹守好皇宮!”
“奴才遵旨。”
太監不敢耽誤,領了旨意就立刻前往。
常承瀟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了看窗外,心情無限煩雜。
直到那太監重新回到書房,他才又坐直了身子,然而還不等他開口,那太監就已經慌張錯亂地跪到了地上,顫聲道:“不……不好了陛下!郝將軍大開宮門,這會只怕是已經將晏謫江的兵馬給放了進來,還……還有就是,看守晏家的侍衛說,清容姑娘今日一早,天還未亮的時候,就……就已經將晏家的女眷全部帶走了……”
常承瀟心中一涼,他又問道:“那清容人呢?”
“不……不知道……”
常承瀟瞬間心沉海底。
窗外的烏雲漸漸散去,可他整個人卻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似的,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雙目空洞。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彷彿聽見書房外傳來兵卒們的腳步聲,以及數以萬計的盔甲發出的聲響,似乎已經近在眼前。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視死如歸般的躺在椅子上,等待死神的宣判。
須臾,書房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常承瀟依舊輕閉着雙眼,彷彿已是一具死屍。
“你終於來了……”
他話音剛落,下一秒就感覺到胸腔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刺穿,喉間霎時湧上一陣甘甜,一口鮮血隨之噴涌而出。
常承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他大張着嘴巴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卻痛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常承瀟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死在清容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