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樓,銷金窟
開文五年,戶部尚書王鼎因涉巨額貪瀆、買賣官職、濫殺人命等多起要案被收監入獄,上傳天聽,下達平民,朝野震驚。時晉帝聞之震怒,命輔國公蕭胤豐總理此案,攜三司會審,七日後,王鼎被判斬刑,於京西郊菜市口當眾執行。
行刑當日,民憤沸然,汴京大小街巷空無一人,全都聚集在刑台前。王鼎血跡斑斑的頭上、身上,掛滿了爛菜葉和臭雞蛋的流液,他的口中塞着一個大石球,兩邊的嘴角被撐裂開來,殷殷地冒着血珠,慘淡凄凄。
“時辰到!行刑!”
蕭胤豐端坐監斬台正中,正氣凜然地拿眼珠子瞪着王鼎,籠在袖子裏的手緩緩抽出,從木筒里拿起一道“斬令”,大手一揮……
王鼎抬頭最後看了一眼天,一道白光一閃而過,他連眼都沒眨一下,他的心早就在七日的時間裏被磨死了,只是唯有一事不能放下,那就是他的寶貝女兒,還有......蕭胤豐就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他悔不當初。
人頭落地的那一剎那,蕭胤豐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王鼎的腦袋在粗糲的地面上咕嚕咕嚕滾了幾下,正好停在了他視線的正前方,那雙死灰般無神黯淡的雙眼,好像對着他眨了一下,嘴角還咧開一個陰測測的笑來,蕭胤豐頓時毛骨悚然,再一看,一切如常,那隻斷頭在烈烈的日頭下,漬在殷紅的血水裏,早已了無生氣。
在一片叫好聲中,王家就此沒落了,男丁發配苦寒之地勞役,女眷沒入奴籍分配各官府邸。
大晉自開國,已延綿百數十年,歷經五朝皇帝,現由晉重元帝上官傲執掌大寶,蕭太后垂簾聽政。上官傲生性柔善,唯母命是從,在位的這五年裏,大晉上下被蕭蘭芝和蕭胤豐這些外戚掌控,一手遮天,烏煙瘴氣之事不乏爾爾。再加上連年的平定邊境戰亂,已耗費了太多國力民力,大晉急需休養生息,可上位的統治者卻絲毫沒有體恤百姓之心,只顧強征豪斂,個中甚者如王鼎之流,他們為中飽私囊,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
從王鼎一案牽引出的民情民意之鼎沸,便可見大晉弊政之一斑。
百姓雖勞苦,可是皇親貴族和大臣們,他們的生活,卻是紙醉金迷、揮金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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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樓,銷金窟。
領頭的張嬤嬤扭着還算纖細的腰肢,領着一隊姑娘從二樓的暖香閣出來,已是深秋時刻,這些個姑娘卻個個只着一襲紗衣,包裹着妙曼誘惑的胴體,玲瓏有致的曲線隱約可見。
“哎呀!”一個猥瑣的腦袋從底樓的“水雲間”探了出來,此人便是所謂的汴京第一大善人方大春,他摸了摸油光鋥亮的額頭,綠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從打頭的姑娘開始,來回掃了幾遍,若不是旁邊泰和錢莊的王掌柜拉着,估計這會兒已經衝進脂粉堆里打滾去了。
底下一片嘩然,張嬤嬤露出滿意的笑,看着這些眼裏淫光四射的男人們,就像看着一錠錠的銀元寶和金元寶,他們揮舞着手中的銀票,爭先恐後地往“競花台”前擠。
“各位老爺少爺們,請稍安勿躁,哎呦喂,陳老爺,您可悠着點呀!”
張嬤嬤笑呵呵地扶起被擠倒在台前的陳敬,這位爺年紀雖已過花甲,可對女色這種事卻依然熱衷,每每瓊華樓來了新姑娘,他都是頭一個聞着味兒跟過來的。
“少,少廢話……”陳敬把一大疊銀票拍在檯子上,緩過氣來,摸着腮邊的小鬍子,瞪着張嬤嬤,“今晚我哪個都不要,只要王瀟瀟,你識趣點兒,不然我讓你的瓊華樓吃不了兜着走!”
“瞧你說的,這瓊華樓里啊,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張嬤嬤笑得是滿面春風,伸出幾個手指頭在陳敬眼前搓了搓,“得啊,這個說了算!”
“就是,你一個糟老頭子,把美人兒買了回去你有勁兒使嗎?哈哈,該不會讓人守活寡吧!”
“陳老爺,人老了就安生點,別到頭來死在女人身上了。”
陳敬被氣得小鬍子都要豎起來了,張嬤嬤打了個圓場,“各位爺來這兒都是找樂子的,可別相互惹得不痛快,都往這兒瞧瞧,台上的這些姑娘們,個個可都是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容貌身段更是不在話下,而且啊,經過我張嬤嬤的調教,保證風情萬種。”
瓊華樓在大晉可謂是艷名在外,不僅是汴京這一塊地方,只要是生長在大晉國這片土地上的男人,就幾乎沒有不知道瓊華樓的,這可不是一般的青樓,裏頭養着的,也不是尋常的煙花女子。
在這裏,依據女子的姿色和才情分為六等,分別是——勾欄、小倌、鶯花、校書、行首和神女,即便是最低等的勾欄,也必須是精挑細選容貌艷麗的女子。等級不同,地位也就不同,下三等的女子沒有自由可言,依靠皮肉過活,逆來順受;上三等的女子,可根據本意選擇是賣藝不賣身,亦或者是賣藝賣身,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今晚,便是瓊華樓新一批六等美人的拍賣盛宴。
“爺,這台上,沒有咱要找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