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城破之日
江東前線。
孫紹身處主營帳中,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為何,自從陸遜走後,這些天來他心中總是泛起一陣惴惴不安的惶恐,眼皮接連跳動,彷彿有預感要發生大事。
要問原因的話,還是因為此次救援交州之事,他總覺得哪裏似乎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按理來說,交趾有大都督魯肅鎮守,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可偏偏他們接連數天未收到交州的消息,而且也正是這段時間他所處的正面戰場壓力減輕了不少。
難道說曹昂那邊真的暗自抽調正面戰場的兵馬,前去增援交州了?
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為了拿下交州?
不對吧,若真是在意交州,那就應該在戰爭最最開始的時候動手,不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和防禦交趾事宜才對,否則等他們都做好一切防禦工事才動手,那不是傻子行為嘛。
既然不是為了交州,那還能是為了什麼?
為了他身後這座揚州?
似乎也不對,這麼多天來,敵軍的進攻還是如前日那般鬆鬆散散,似乎一點要加急的意思都沒有,如果他們的目的真在揚州,現下不應該是他們最好的時機嗎?畢竟對方可不知道他們救援交州的兵馬是從何處抽調來的。
不是交州,不是江東,那還能是那裏?
孫紹苦思不得其解。
但就在這時,當他的目光掃過帥帳一側懸挂的地圖之時,右上角一個不起眼的小寨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濡須口?
孫紹瞳孔微微擴大了幾分,想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可能。
該死,自己怎麼把濡須口方向給忘了?
自魏吳戰爭開始以來,他便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正面戰場上,雖然偶爾也會關注濡須口,但相較正面戰場來說,濡須口和淮南的戰爭動作實在是太小了,以至於在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來深想。
如今,驟然將濡須口擺在他的面前,他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命脈之地。
孫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袖袍一揮,低喝道:
“來人。”
很快,一名帶甲的吳兵走了進來,對着他單膝跪地:
“在。”
話音剛落,還不待孫紹說些什麼,卻只見又有一名甲士慌亂的跑了進來:
“報、報——”
“啟稟吳侯,敵軍又打進來了,攻勢前所未有的兇猛,我軍怕是要擋不住啊。”
“擋不住?你在說什麼胡話。”
孫紹皺眉,呵斥道:
“以往魏軍來犯,我軍不都是盡數將他們擋在長江之外嗎?怎麼會出現擋不住?”
那名甲士顫顫巍巍的說道:
“確實如此啊吳侯,此次魏軍戰船上不知從何處尋來一排排大弩,不僅穿透力和射程遠比普通弩箭要強,就連發射次數也是多箭連發,我軍中將士根本抵擋不住啊。”
聞言,孫紹不再猶豫,大步的朝帳外走去。
一出帳,這位年輕的吳侯便能聽到四周傳來慘烈的叫聲,到處都是火箭穿透的聲響,滿地都是箭矢與屍體。
孫紹目光獃滯的望着面前一切,至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為什麼?為什麼魏軍今日的攻勢會如此強?難不成他們以前都是在隱藏真正的實力?就為了現在這個局面?
“咻”
這時,一道破空聲響起,直衝着孫紹的額頭而來。
“吳侯,小心啊。”
孫紹身側,趕不過去的一眾親衛急得直冒冷汗,只得大聲提醒。
眼看着箭矢就要徹底貫穿孫紹的腦袋,孫紹也終於動了起來。
拔刀、發力、橫斬。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頓。
“唰”
伴隨着一道寒光閃過,那堅硬如鐵的箭矢也瞬間在他面前被劈成了兩截,只帶起了一陣風動。
孫紹揮着手中劍,一步步的走向江面,眺望着遙遠的江面大船,目光冰冷,高聲喝道:
“魏王既已親臨戰場,不妨出面一見。”
話音落罷,只見那為首一輛戰船上,緩緩走出一名黑衣青年,拄劍而立,姿態雍容,正是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的魏王曹昂。
看着城頭上持劍浴血的孫紹,曹昂咧嘴笑道:
“不知侄兒要見孤,所謂何事?可是已經想通要將這吳地拱手相獻於我大魏啊?”
孫紹沒有答話,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曹昂,劍鋒前指,咬牙說道:
“原來你的大軍一直在隱藏實力。”
曹昂微微一笑,偏過頭來看着身側的巨大床弩,聳了聳肩道:
“侄兒說的可是這些弓弩?倒也不算隱藏實力吧。”
“想當初孤在南陽尋訪名士卧龍,曾與他有過一次見面攀談的機會,雖然最終無緣請他出山,不過在臨行前,還是僥倖得到他贈予的一份機關圖,名曰諸葛連弩。“
“以前諸葛連弩之沒有出現在戰場,只是因為孤手底下的工匠還沒趕製出來而已,如今既然已經如數完工,自然要拉出來見識見識。”
“你……”
孫紹氣的連聲音都開始了顫抖:
“好,好,好,真是好一個諸葛連弩,好一個魏王。”
“原來你早在戰爭一開始就已經在算計本公了,無論是正面戰場的壓力,還是交州失聯的消息,都是你一手策劃的,為的,便是今日這聲東擊西的局面,是嗎?”
曹昂笑意不減,如是說道:
“孤也只是覺得,比起拿下一個陌生的交州來說,還是濡須口處的突破能更熟悉一些罷了。”
見曹昂變相承認,孫紹反而冷靜了下來,只是目光依舊冰冷:
“本公還有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本公一定會從濡須口調兵?”
曹昂聳了聳肩,笑着說道:
“很簡單,因為你還是太年輕了。”
“如果換做是你的師父周瑜在此,萬萬不會如此應對。”
孫紹眼神一凝:
“什麼意思?”
曹昂微笑着解釋道:
“如果孤是周瑜,在交州情況不明之時,定不會貿然派兵前往,而是會選擇率兵主動進攻荊州大營。”
“如此,一來可試探荊州大軍是否真的暗自轉移,二來也可確保交州是否安全。”
“如果敵人大軍真的暗自轉移了,那麼縱使交州有事,也可反向攻掠荊州,有荊州作保,縱使失了交州又如何?荊州與交州孰優孰劣想必不難比較。”
“而如果大軍沒有轉移,無非就是折損點兵力而已,但如此一來,交州的安危就已經保全,可謂棄車保帥,又何樂而不為呢?”
聽着曹昂的話,孫紹卻呆在了原地,像是失了魂一般念叨着:
“師父……”
曹昂輕嘆一聲,抽劍直指孫紹,沉聲道:
“孫紹,孤再最後奉勸你一句,東吳已經窮途末路,若此刻投降,你依舊可封王列侯,莫再做那無謂的掙扎。”
孫紹卻彷彿暴走一般,抬頭怒喝道:
“休想。”
“我孫氏英烈在天之靈,只有戰絕的孫氏子孫,豈有言降苟生的江東之主?”
“殺——”
曹昂只得輕嘆一聲,再次抬手,一輪箭雨再次蓄勢待發……
……
據後世記載:
建安十六年夏,虎女率五萬精兵奇襲濡須口。
濡須口守軍不足,被破。
而後不久,江東正面戰場被攻破,少年英主的吳侯戰死於沙場。
自此,魏吳對峙的局面被打破,魏軍長驅直入建康,吳軍再無任何阻攔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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