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館前的劍與事(上)
劍影在第一劍海之中成形也就意味着召劍士的本命劍已定,除非選擇自毀劍海,否則再沒有能夠改變的方法,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此刻的朝歲也已經成為了一位真正的召劍士。
感受着劍影與眼前的深黑長劍產生了某種神秘的聯繫,朝歲的神情有些微微訝異,畢竟是第一次體驗到修行破境的感覺,這種新鮮、緊張的感受與從前那種日夜苦肝的修仙遊戲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他開始屏住呼吸和第一劍海中的那道劍影進行了短暫的觸碰,心神帶着一絲試探去溝通,慢慢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深黑長劍便逐漸漂浮了起來,最終飄飄蕩蕩地定在了半空之中。
“可能是因為沒有劍蘊的緣故吧,聽別人說過,煉化本命劍應該不會是一個如此順利的過程。”
朝歲嘗試着再一次握住了長劍,發現這次的重量已經沒有先前感受的那麼沉重,應該是劍幽起了作用的緣故,正常來說,劍幽的多少便象徵著一位召劍士神魂的強大程度。
而劍幽越多,劍海之中的劍影與本命劍的聯繫便能越加緊密,驅使起來也就更加順心,一些境界更為高深的召劍士即使做到千里萬里御劍殺人也並不稀奇。
朝歲完成第一劍的召劍不過才三天,期間又陷入了昏迷之中,刻字也才剛剛完成,還沒有來得及去委託城內的鐵匠打造一副合適的劍鞘,更何況照劍閣的鑒劍給出的還是一個無劍蘊的評價,自然也就沒有人去想着張羅這些事。
在眾人的眼裏,一柄沒有劍蘊的劍完全達不到一柄本命劍的程度,家世稍微有些不凡的召劍士們都會選擇去搜羅一柄至少帶有劍蘊的劍——因為那是一個召劍士最基本的象徵。
不過劍鞘雖然沒有,合適的繩子還是不難找的,朝歲很快就在小屋內尋摸到了一條粗細合適的牛藤繩,簡單的打了一個結做成一個小環,正好能卡在兩邊突出的劍柄處。
朝歲就這樣背着長劍,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後推開了小屋的門,開始往記憶里那個無比熟悉的地方走去——黎大力開的一處小酒館。
......
......
大原城位於之州的西南方位,是一座人口較少、發展和規模都很一般的偏遠小城。
周氏是大原城裏唯一的修劍大家,擁有着自先祖時期便傳下來的百年底蘊:一門獨特的飛天神魂劍陣和烈火劍法。
在朝歲的記憶里,周氏子弟的本命劍幾乎都和火屬性有關,一些厲害的甚至能夠生出強烈的劍火,算是一類很不錯的劍蘊,周家的家主同時也是大原城裏最強的召劍士,一位三劍的召劍士。
黎家同樣也是極出名的修劍家族,本部在距離大原城五百里之遠的望北城,單論起實力來說,黎家要比周家更強,不過黎大力所處的一脈其實只是黎家最不受重視的旁支,因此很多年前就被族裏的高層草草打發來了大原城,開着一處小酒館,每月上交固定的銀子,除此之外,幾乎已經毫無來往。
朝歲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頗有些興緻勃勃的打量着四周,有扛着竹棒吆喝着冰糖葫蘆的小販,圍繞在街頭表演劍藝的雜耍,偶爾還有一陣熱騰騰的香氣傳來,麵攤上的小二撈起已經煮熟的麵條正下到了料碗中,一旁的說書茶館裏,說書人潤潤嗓子偶爾會提及一些江湖趣事——“上回說到小劍俠在北部以一敵十,幾乎無人可擋......”
“沒想到地處偏遠的一座小城都能這麼熱鬧,那要是山城鄂月、夜市琳琅和花都錦繡又該是一副什麼景象呢?”
朝歲想起了記憶里之州最出名的三座大城,忍不住便感慨了一句。
很快,他穿過一處斜巷,來到了大原城的主道上,遠遠望去,數百米外有一間裝飾普通的酒館,門前稀稀疏疏地擠着大約十來個人,像是在爭吵着什麼。
酒館的屋檐下掛着一副黑木牌匾,上面寫着四個大字——黎氏酒館。
......
“呵,今日我可不管,黎青兒要麼跟我走,要麼這酒館你們就別開下去了。”
酒館的門前,一位穿着白色錦衣的青年雙手抱胸,冷笑的說了一聲。
站在青年面前的是一位鬍子邋遢的中年大叔,梳着寸頭,此刻正一臉怒意的瞪着後者,說道:“周遠,我說了多少次了,青兒是不會嫁給你做小妾的,你最好趕緊給我滾遠點,雖然周家勢大,但也輪不到你欺負到黎家的頭上來。”
被稱作周遠的錦衣青年嗤笑了一聲,右手在鼻孔處挖了挖,又彎指輕輕一彈,說道:“黎大力,你不過是黎家的旁支一脈罷了,有什麼好囂張的。若真受重視,又怎麼會派到大原城來呢?”
“之前不過是給望北城的黎家一分薄面,所以每次都派周竹來好言相勸,沒想到你卻油鹽不進。”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可以明白點告訴你——”
錦衣青年向前走了兩步,貼着中年大叔的耳旁陰笑說道:“周家已經攀上高枝了。”
說罷,錦衣青年又退步回去,神情倨傲的揮了揮手,說道:“帶上來——”
“是!”
跟在周遠身旁的幾位家丁很快便轉頭跑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不遠處的一處小巷中。
黎大力皺着眉頭,不知道周遠是什麼意思,但心裏隱隱有一股不安,而紗布製成的門帘后,黎青兒也一臉擔憂的正看着門外的一幕,在她身旁是一位面容如刀削般的青年。
很快,那名跑出去的家丁一臉獰笑的出現在了巷子口,手上拿着一條極粗的麻繩,就像是平常牽牲口用的那種繩子。
“費了半天勁,難不成就是牽驢去了?”
黎大力看着不遠處那名家丁再次出現,心裏有些不解的想着,但很快,他的神情便凝固住了——
那名周家的家丁牽着麻繩慢慢走出了巷子,而繩子拴住的既不是耕牛也不是驢,而是一個一個同樣打扮不凡的少年少女,但這些天之驕子此刻都失魂落魄的被人當做驢一般牽着走,有的神情憤怒,有的神情絕望,一些少女眼中含淚,一邊顫顫巍巍的往前挪着步伐,一邊害怕的四處張望着。
周家的家丁牽着這群少年少女們在街上遊行,主街上那些看到這一幕的遊人紛紛臉色一變避讓了開來,生怕阻擋住這個特殊隊伍的步伐。
周遠臉上微微笑着,看着一臉沉默的黎大力,說道:“容我介紹一下,這群雜物你應該看到了,這可都是蘿城司家的子弟。”
“司家,黎大力你應該知道司家吧?就是那個背靠着離劍門的司家,論起勢力來說,可是還要比周家黎家強的,他們家族的子弟大多也都是離劍門的弟子。”
“不過吶——”
周遠話音一轉,故意做出了一副惋惜的神情,說道:“很可惜,離劍門已經被滅了!”
青天白日裏,周遠的一句話就像砸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瞬間激起了無數波瀾。
“離劍門被滅了?真的假的?”
“周家的周遠說的,那應該是真的。”
“一個大派說被滅就滅了,不知道是誰幹的。”
“那群被牽着的恐怕就是司家的子弟吧,唉,怕是要被賣去琳琅了。”
附近駐足觀看的人議論紛紛,黎大力的心情算是跌倒了谷底,離劍門被滅,司家一家子弟都被抓住,本來這些事都和他沒什麼關係,天塌下來自然是那群高個子的事。
但是先前周遠說過周家已經攀上了高枝,而此刻那些司家子弟又像一群家禽樣被牽着在大原城遊行,那背後的意味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離劍門已經被黑劍派滅了,周家從今之後便是黑劍派在大原城的話事人,從蘿城到大原城一路的十三城如今已經都划入了黑劍派的勢力範圍。”
“黎大力,現在你還想拒絕我嗎?”
周遠眼睛眯了起來,極為舒適的享受着眼前這一幕,本身修行天賦極差的他連召劍士的門檻看都看不到,平日也就只敢在大原城裏橫行霸道,一旦遇到像黎大力這樣屬於黎家旁支的人也不敢過分招惹。
但周家如今獻出了飛天神魂劍陣,從而成功得到了黑劍派的看重,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連他這個修行天賦平平的周家次子也頓時變得不一樣了。
七個小妾又如何能夠配得上我如今的地位呢?
周遠心裏想着,目光有些火熱的盯着酒館門帘后的那一道曼妙的身影,黎家的黎青兒,他可是早就垂涎已久了。
等待了半天仍然沒有得到黎大力的回復,周遠眉頭微微蹙起,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難不成你還在想着將你女兒嫁給那個廢物?”
“呵,就算召劍了如何,那個廢物鑒劍的結果整個大原城都知道,什麼劍蘊都沒有。”
“朝歲那個廢物恐怕現在還在糾結是不是煉劍吧?”
“哈哈哈,雖然我修行天賦一般,但黑劍派的長老可是承諾過了,等把司家的這群雜物賣到琳琅,就會賞賜一大批劍丸下來,到時候破境召劍不過是一件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的事情。”
黎大力神情有些沉重,黑劍派自然不是常人能夠得罪起的,但要是讓他這麼賣女兒斷然也不可能,周家的周遠就是一個實足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無一不精,跟了這樣的人這輩子可想而知。
更何況,黎大力是知道女兒的心思的,正當他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的時候,一道平淡的聲音忽然在人群外響起——“不好意思,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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