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夜遇
半個月過去,鬧得沸沸揚揚的萬兩黃金懸賞毫無收穫,大王決意掘地三尺也要將紅衣女子逮捕。
事不遂人願,鬧了幾次烏龍,卻抓錯人,即便有人提供線索,也是為了萬兩黃金瞎扯蛋。但這一番弄得人心惶惶,怨聲載道。
此事驚動背後的人,擅自做主的大王挨了一頓罵和一巴掌,還差點讓人一槍子蹦了他。受了氣的大王,一肚子怨恨,他抓起酒瓶,忿忿一口氣灌光。喝的太急,最後一嘴被嗆了,他咳的滿面通紅,一把砸了酒瓶。
頗有幾分醉意的大王,頹敗地往地上一坐,越想越不甘。晉城的珠寶商被人截胡,懸賞紅衣女子也毫無進展,卻驚動了他的上頭。挨罵受訓,削職降務,責令他反省半個月。
自山貓仔斃了,真是事事不順,不,從王旅長慘遭斷根,對方就一步步下套,耍弄他們。而王旅長只是一個警告,擊斃山貓仔才是真正較量開始,該死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掌握之中,而他卻一無所知。就他自作聰明認為紅衣女子便是陸明森之女,也被上頭一巴掌搧醒:“愚蠢的東西,你連一個女人都擺不平,還想着素未謀面的陸明森之子。若是他出手,你早就沒命了,居然蠢到張冠李戴。”
大王想起他俊逸的背影,散發凜冽的壓迫感,大王從未見過他的尊容,就連他怎麼出手,也只是覺得眼前一晃,臉上已經火辣辣起來,耳邊傳來一聲喝斥:“滾!”
憋屈的大王突然仰頭大笑,真是諷刺呀!他曾經的手段,現在被對方套用的技高一籌,又快又狠,分寸拿捏,步步到位。
“誒,人長的像豬也就算了,偏偏腦子又蠢的像豬,真是可悲可嘆呀!”一道悠然不屑的聲音輕盈響起。
大王雙目一詫,抬頭望去,一襲瑪瑙紅的窈窕身姿,薄紗覆面,隱約可見紅唇烈焰。
他無端打了個哆嗦,陡地驚醒:這不是通緝令上畫的那個紅衣女子!
他摸向腰間的槍,猛地,發現渾身乏力綿柔,半點使不出力氣,別說拿槍,連手都提不起。他這是着了道,那瓶酒有問題!
大王甩甩腦袋,瞪着通紅雙眼,剛張口,一道厲光疾馳穿隙而入,刺進他的嘴裏。大王發出古怪的咕嚕聲,捂着脖子猛抓幾下,雙眼翻白,面部猙獰,倒地抽搐。
冷晏兮看着他一股烏黑的血自嘴裏噴出,濺了一地,她冷嗤一聲,掃了一眼奢靡的房間,心裏暗罵:怎麼湘城裏連頭肥豬都這麼有錢!
她越想越憤憤不爽,腦海一熱,又把荊姐的諄諄教誨拋到九霄雲外。
她開始後悔下手早了,不然先讓他吐出藏寶之處,再處置也不遲。
於是乎,冷晏兮瞅准大型衣櫃,一步竄過去,且一腳猛踢了一下痛苦抽抖的大王,啪一聲,掉出一把精緻的手槍。她兩眼泛光,鞋尖一揚,踢起手槍,穩穩接住。
今晚她沒有脫掉高跟鞋,雖然有些膈疼,但總算不辜負荊姐的一番期待和厲詞。
冷晏兮收起手槍,對着大柜子一陣肆掠,最後氣餒發現都是上等布料的高檔衣服。
這個死肥豬!沒有事弄這麼多衣服幹什麼?是嫌自己還不夠身壯體寬,還是早就卜測到自己命格凶硬,所以及時行樂?
冷晏兮從一堆衣服里跳出來,見他還在苟延殘喘地掙扎爬行,不由怒火攻心,抓起一旁的矮凳,朝他雙腿砸去。看着他痛的滿地打滾,卻只能咕嚕嚕呻吟,她總算解氣。
拍拍雙手,無奈地聳聳肩,冷晏兮放棄斂財計劃,準備開溜,正要按出繩索,她倏然停住,警覺地感到一股詭異的危險逼近。
她不動聲色卻暗暗蓄意待發,可那股若隱若現的危險又消弭的無跡可尋,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冷晏兮緩緩回頭,環顧室內,並沒有任何異常,而大王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看樣子也不多隻剩一口吊著。
她當即按出繩索,越窗而去,輕盈如燕,靈動如蛇。
屋內,躍出一個墨黑長衫,雙手負背的男人,他目送冷晏兮離去的一抹嫣影,俊宇的臉上泛起晦暗不明的情緒。他斂回目光,瞥着地上的大王,鼻孔溢出一聲冷哼。
隨着鼻音落下,他的身後出現兩個黑衣人,得到他的眼神指示,兩個黑衣拖着大王出去,身後呈現長長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瞟了一眼地上被冷晏兮扔在地上亂糟糟的衣服,也不知道她究竟找什麼?那麼快就放棄。
他緩步來到窗邊,舉目望去,一片漆黑,但他能想像,她憑着手裏的繩索穿梭夜幕下,飄來盪去,靈敏自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卻折射出捕獲獵物的嗜血殘芒。
冷晏兮盪出房間,很快來街角處,卻意外發現街上燈火通明,一家店鋪前有幾輛警車,一群巡警正忙碌着進進出出。
冷晏兮隱在暗處,找不到接應她的黃包車,思忖一下,她扯去面紗,將臂弩卸了,藏進臨街屋檐樑上。
她快步融入觀望的人群中,聽着周圍議論,她才知道原來這是日租界,有家店鋪遭竊,損失慘重。
冷晏兮挑挑眼皮,心裏一陣暗笑,這個盜賊莫不是跟她志同道合,也想趁火打劫,劫富濟貧。
冷晏兮混在圍觀人群中看熱鬧,正看的起勁,卻引起一個人的注意,他興奮地想擠過去。還沒挪到她的跟前,她已經轉身越出人群。
“冷晏兮!”急促之下,他衝過去,低聲叫着。
她詫異回頭,戴着眼鏡,一臉興奮笑臉的夏淮闖入她的眼帘。
“真的是你!”他忘乎所以地一把握住冷晏兮的手。
冷晏兮皺起眉頭,堪堪忍住甩開他的手,再一巴掌把他搧遠點。
夏淮欣喜若狂,盯着眼前驚艷亮麗的人兒,訥訥不知該說些什麼,激動地一個勁攥緊冷晏兮的手,半晌,才找個話題問道:“你還好嗎?”
“不好!”冷晏兮一臉不悅,冷聲道:“你把我的手攥疼了。”
“哦哦…”夏淮回神,連忙鬆開,他呆憨地撓撓頭,搓搓手,一副不知所措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是…太激動了,真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見你…”
冷晏兮嫌棄地甩甩手,冷着臉,根本沒心思聽他毛毛躁躁,乍乍驚驚的話,翹首望去,還是不見接她的黃包車。她心裏嘆氣,看來今晚有點運氣不濟,總不能讓她踩着高跟鞋走回去吧!
她頓時懊惱,剛才該在大王房間再搜搜,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穫,也不至於現在身無分文。
“你怎麼會在這裏?”夏淮毫不介意冷晏兮的冷漠,沒話找話問道:“住在附近嗎?”
冷晏兮懶得跟他多扯一個字,揚起白皙的縴手,擺擺兩下,轉身邁步而去。
“哎!”夏淮見她掉頭就走,情急之下,一步跨出,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冷晏兮猝不及防被他一扯,本能地抽回手,一下子失去重心,幾乎傾斜地搖晃身體。急忙中一腳穩住,卻傳來一陣鑽心痛楚,她瞪大眼低頭看着腳踝,高跟鞋的後跟已經斷裂。
冷晏兮吸了一口冷氣,想起荊姐的再三叮囑:旗袍非得高跟鞋不可,但穿高跟鞋非得步伐優雅細緻,切忌急躁冒冒失失!
這一個穩紮馬步可把她害慘了!
冷晏兮忍着痛,兇狠狠仇視罪魁禍首。
夏淮慌了,他一時手足無措,急的額頭直冒汗:“我,我不是…”
“閉嘴!”冷晏兮咬了咬牙,彎腰看看腳崴成什麼樣子,卻見已經迅速腫起一個包。
夏淮急忙先她一步蹲下,小心翼翼地脫掉高跟鞋,將腳放在手裏,心疼地揉了揉。他的手剛觸到,引的冷晏兮嗞了一聲,嚇的他又縮回手,茫然失措地一動不敢動捧在手心。
冷晏兮氣的想一腳踹開他,無奈一隻腳崴了,剩下一隻還在金雞獨立呢?
夏淮一時心急,也顧不什麼,輕輕朝她腳踝吹氣,緩解疼痛。
正在氣頭的冷晏兮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雖說她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慣了。可這深更半夜,又是在亂鬨哄的街頭,夏淮這種舉動實在讓她有些尷尬。
“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冷晏兮將腳抽回來,讓她又一陣鑽痛。
夏淮是接到任務來遭竊現場拍照,準備明天報道這則新聞,現在他那裏還有心思去做這些,但冷晏兮的話卻提醒了他。
“我那邊有車,你也走不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夏淮起身,推了一下眼鏡,目光緊巴巴期待着冷晏兮應允。
她嘆了一口氣,現在困在這裏,走也走不了,黃包車也沒個蹤影,只能這樣讓夏淮送她回去。
她點點頭,看着夏淮脖子又掛着上次那台照相機,問道:“你是來拍照採集新聞?走的了嗎?”
“沒事,我拍了幾張,還有我的同事在採集線索,再不然,讓主編打電話給警局的人。”夏淮說著蹲下身子,“來我背你!”
冷晏兮瞅了一眼身上的旗袍,輕拍夏淮的肩膀示意,“我這身你怎麼背?”
夏淮回頭,連連責怪自己糊塗,沒有仔細察覺。他為難地思忖一下,突然將相機往背後一甩,霍然張開雙臂,抱起冷晏兮。
冷晏兮冷不防被他一把抱起,一時愕然,竟也忘了掙扎,任他大步流星朝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走去。
這個夏淮…真是!
冷晏兮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他竟比她還毛毛躁躁,冒冒失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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