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08道菜
慈禧興緻頗高，命令宮人們也來鑒賞一番，林傑只見一個30歲左右的貴妃娘娘恭謹地走到畫前，仔細地端詳着。
這女子衣着華貴，僅次於皇后，只是臉龐頗為豐滿，倒像是發足了面的麵餅，下巴層層疊疊的，完全沒有妃嬪應有的姿色。
除此之外，雖然眉眼略略有些像妹妹珍妃，但是明顯要潦草許多。妹妹的眼睛又大又亮，艷光四射，瑾妃的眼睛恍如死魚眼，毫無神采；兩位姑娘都是圓圓的臉型，可是珍妃的下巴沒有任何贅肉，圓潤得恰到好處。
“可惜活潑美麗的珍妃已經長眠地下了……最可憐的是，她一直在井裏被浸泡了一年多，才被打撈了上來，草草入殮。貴為皇帝的女人，卻被如此作踐……”少年看了看木訥的瑾妃，覺得姿色平常性情愚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在明爭暗鬥的後宮中，也許可以保命。
瑾妃看了半晌，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囁嚅着說：“皇太后的聖容極好。臣妾羨慕得緊。”
西太后今天開心得很，便做了個順水人情：“既然如此，柯姑娘，有空時還勞煩你幫瑾妃畫一幅吧。”
瑾妃立即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這才喜滋滋地站了起來。
柯姑娘顯然已經學會在詭譎變幻的宮廷中管理自己的表情，林傑能夠感受到，她並不喜歡這項額外的任務，但是仍然非常禮貌地答應了下來：“瑾妃娘娘何時有空的話，可以儘管跟我約好時間。”
瑾妃立即借坡下驢：“柯姑娘，今天下午能不能幫我畫一幅？”
德齡流利地做着翻譯，女畫師點點頭。
一個掛着兩個超大眼袋的老太監對太后說：“老祖宗，時候可不早了，您該進膳了。”這太監年紀看上去極老，臉上也不是很清爽，兩條極深的法令紋更讓他難以接近。林傑突然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李蓮英李總管了，他此時正當56歲。
慈禧拍拍手：“柯姑娘，你也隨我們一起用餐吧。走吧。”
林傑這時無比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想老佛爺回身看看他，翻翻眼睛道：“那孩子也帶來，只是不許他到我們桌上，可以跟柯姑娘坐一起！”
一群人沉默地跟着太后的身後，朝頤和園的樂壽堂走去。德齡格格特意朝後走了兩步，來到年輕人旁邊，低聲吩咐道：“等會兒萬萬不能說話，另外也不能坐着吃飯，一切按照太后的吩咐。”林傑沖她微微一笑，安慰道：“今兒有柯姑娘在，你放心吧，大家都會坐下吃飯的。”
從仁壽殿到樂壽堂只有190米，李蓮英本打算讓老佛爺坐上八抬大轎，那轎子是隨時恭候在一旁的。林傑驚奇地發現，皇太后很喜歡軒敞的轎子，就是一個超級豪華座椅，上面有黃羅傘蓋。
不想老太太笑眯眯地一點手：“那小子過來，陪着我說說話！”
林同學正在左顧右盼之際，李總管趕緊一溜煙地跑過來，讓他伺候老佛爺說話。李大爺臉色緊張地悄聲說：“你一定要說好聽的！不然會掉腦袋！”
今兒天色不錯，來自21世紀的少年似乎挺鎮定地伺候在老太后的身邊，這個權勢滔天的女人只要一句話不順心，瞬間就可以讓任何一個奴婢再也看不到下一秒鐘的太陽。
德齡攙扶着69歲的老大媽，亦步亦趨。老佛爺斜了林同學一眼，問道：“你那移動款的電燈還有嗎？我要給皇宮內外全部配備上！”
一句話聽得林傑冷汗全冒出來了！按照太后這意思，至少得上千盞燈吧！別說時空體驗局有沒有這麼多物資，就是有，突然憑空冒出來，必然露餡了！
他猛然無比後悔非要在異時空顯擺新世紀裏常見的物件。這下可招來了大麻煩！
林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稟太后，這是奴才在來京師的路上，遇到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穿得特別素凈，慈祥得不得了，他贈給奴才的。”
他上次說謊還是在交作業的時候，因為忘記帶英語作業了，便謊稱給貓拖窩裏了所以沒找到，鑒於這小子成績比較好，看起來也挺乖一孩子，老師只是懷疑地看看他，並沒有說什麼。
第二天，林傑就把被“貓拖走”的作業本又好端端地帶到了課堂上。老師一看，前一天的作業整整齊齊的，似乎沒有被貓抓過……
可是眼前的老太太可不是溫和秀美的英語老師，她分分鐘就可以讓侍衛把自己拖出去杖斃……萬一閃人失效，說不定就在這裏被活活打死了呢。林同學竭力顯出輕鬆的模樣，認真地說著。
老佛爺一邊走着，一邊雙手合十道：“你這孩子究竟年紀小，這是活菩薩到你身邊吶，定是他知道我這畫像需要照亮，便贈送給你。”
林傑立即跟着禮佛道：“果然是老祖宗佛光普照，引得神仙都來送光亮呢！這倒是奴才不懂了。想來這神物也只有一個，如今機緣巧合，就送給老祖宗，老神仙說了，只要太陽光連續照它幾個時辰，便可照亮好幾天呢！”
說完趕緊把書包里的led燈給拿了出來，眾人好奇地盯着。
柯姑娘由衷地讚歎道：“這新奇物件確實好用得很，它居然不用電線就能發光，我在美國也從來沒見過呢！”德齡隨即把這些話翻譯給西太后聽。
慈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好，榮兒，把神燈拿到太陽光下面去照射，等會子放到宮殿裏，看看會不會放光。哀家活到快70歲，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呢！”
小宮女榮兒微笑着將燈接過去，就跟捧了什麼寶物似的，規規矩矩站在太陽之下，一同接受陽光的沐浴。
少年心裏非常過意不去，這樣人家小姐姐得一直站在那裏跟個木樁子一般，很可能中午飯還沒吃呢！
老太太聽到菩薩顯靈的故事，高興得喜眉笑眼，帶着幾分嘚瑟道：“你們看看，這神仙可是真有的！我說哀家的聖容啊，一定要在三月初五完成，今兒是三月初三，可巧就有神燈來幫忙照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老祖宗吉祥！”太監和宮女們異口同聲地呼應着。
果然，如同林同學所料，因為有洋畫師在場，太后特許德齡她們可以坐下來吃飯，林傑被安排在柯姑娘的下首。
剛開席，太監就絡繹不絕地送上了四乾果、四鮮果、四蜜果、四面果。慈禧看着大家，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們不要客氣，都隨意嘗嘗。”
林傑揪了幾顆葡萄，味道甚是鮮美。然後正菜浩浩蕩蕩地擺了上來，足有100多道菜！
李總管默不作聲地站在美味佳肴之前，那神情卻隱含着一種捨身取義的意思，太后眼光射向哪裏，就像專業課老師可怕的激光筆投射過去一樣，李大爺立即輕手輕腳地端過那盤子菜，然後用筷子夾上一口嘗一嘗，這才遞給老佛爺。
“壽星鴨方！”上菜的太監拖長嗓子報着菜名。這道菜是先用蒸熟的鴨子做成極其入味的醬鴨，然後再將鴨肉剁碎了，上面碼上蝦肉，再放一層核桃，拍成一塊后，下油鍋油炸。
林傑看着老太太將這油脂係數爆棚的東西塞進了嘴裏，很快又夾了第二塊到碗裏，三口兩口吃完，正要繼續來一塊時，旁邊的太監已經準備開始制止了！
雖然貴為大清帝國獨一無二的統治者，但是她不得不服從古訓，那就是食不過三。意思是每盤菜不得超過三口，這是防止潛在的敵手下毒。
反正桌子上放108道菜，虛虛實實，她看上的才能吃兩口，看不上的就賞給宮裏的人享用。
林同學其實不明白，每道菜里都放了銀牌子，她想吃的每道菜都有太監提前品嘗過，這多吃兩口，就一定會在下一餐被毒死嗎？
“看來，史上最奢侈老太太一年要花十幾萬兩白銀吃飯，居然是真的……”林傑想起半個世紀前的道光皇帝當初節儉成風，吃飯僅僅是四菜一湯的規格，若是看到後宮干政，而且一個敗家老娘們兒敢這麼鋪張浪費至極地吃喝，肯定要從皇陵里蹦躂起來罵娘！
道光老兄吝嗇到什麼程度呢？皇後過不惑之年的生日的時候，他只賞賜給群臣每人一碗打滷麵。看到大家苦澀的表情后，才宰了兩頭豬湊數。
德齡難得能夠坐下來吃飯，心情甚好，她優雅從容地夾着美味的食品朝嘴裏送去，盡量不出聲。美國女畫家嘉芙蓮·卡爾已經在宮裏呆了好幾個月，也知道怎麼用筷子了，她覺得這中餐簡直是把食物中最美好的部分給挖掘出來了，吃得眉開眼笑。
“八寶奶豬火鍋！金銀鴨子火鍋！口蘑熘魚片！掛爐鴨子！掛爐豬！”太監跟練相聲灌口似的，不斷地報着菜名。
林傑專心地吃着鮮香無比的煎蝦餅，既享受當下，又覺得實在罪惡不堪，畢竟頤和園正門口那些瘦骨嶙峋的乞丐們似乎還在眼前晃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