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手賤的下場
“就是就是，幾條魚，天天數來數去的！煩不煩吶！”國際班的學生們對於中國的國文課本十分不耐煩。
平心而論，早期的國文課本編排簡單，內容較少，教年紀較大的國際學生學習的話，確實不太合適。
但是這幫傢伙的出發點可不是要好好學習，八國聯軍的進攻讓這幫洋崽子明白一個道理，船堅炮利才是王道，爹媽是國際強盜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大清帝國的皇帝都曾嚇得溜出皇城逃難去了。
欺負一下穿着青布長袍的國文老師，這只是日常的保留性娛樂節目而已。
康岳清癯的面容抽搐了一下，依舊堅持讓眾生繼續朗讀，他抬眼看着教室的斜上方，落在天花板上，彷彿那裏有什麼寶貝似的。
沒有強大而麻木的內心，是很難對付這幫野猴子的。
林傑挺同情這位大叔，不過他也沒辦法，總不能跳起來將猴子們摁在座位上一遍又一遍地讀着中國兒童的啟蒙書。
看着耗了一刻鐘的時間，課堂紀律也從崩潰慢慢走向集體放羊，康老師心裏暗暗緩了緩，板着面孔佈置道：“現在開始抄寫課文！等會兒我下去檢查，沒寫對的人要重抄！”
國際學生們大聲哀嘆着：“又來！最煩抄寫了！”
他們紛紛拿起桌上的蘸水筆，放進墨水瓶里，蘸着墨水開始書寫。林傑旁邊坐着的就是矮胖的塔克，他輕蔑地看了一眼坐着不動的林傑，譏諷道：“小子，是不是見都沒見過水筆？不會用是吧？”
林傑嘆了一口氣：“這好歹也是法國駐華使館的教室，居然用這麼落後的水筆。”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二十來人的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紛紛回頭驚訝地看着他。
林同學考慮到在這陌生的時空裏瞬息萬變，因此儘管尚未退房，他總時刻背着自己的書包，就怕遇到什麼緊急情況，有些趁手的裝備，好歹能夠隨時拿出來。
他從身邊的書包里拿出一支極為普通的黑色水筆，開始在瑪麗同學的筆記本上抄寫着課文。前面充滿異域風情的男女同學紛紛探頭看着他寫字，紛紛發出驚嘆：
“哇，你的字寫得也太好看了吧！”
“這是什麼筆？怎麼這麼好寫？”
“你為什麼不用蘸墨水就能寫字？這筆能賣給我嗎？”
這時候圓珠筆都沒有廣泛運用，更不要說水筆了，儘管21世紀的孩子會覺得這東西極其稀鬆平常。
講台上正在摸魚的康先生也好奇地走了下來，站在林同學面前觀察着。看了一會兒，康秀才不禁搖頭晃腦地讚歎起來：“美哉！鄙人從教這些年，從未見過學生能把漢字寫得這般端楷，孩子，你是中國人嗎？”
“當然，老師好，我叫林傑，只是臨時來聽一次課的，之前進了童生了。”少年看到中國人就覺得親切，便將真實姓名告訴了他。
康岳第一次遇到有學生如此尊敬他，笑容滿面地問道：“你用的這筆是什麼筆？看起來好用得很吶。”
林傑將書包又拎到自己的膝蓋上，從裏面摸出四五支水筆遞給他：“這叫簽字筆，一支至少能用10天以上，都送給老師吧！”
康老師接過這些神奇而精巧的水筆，高興得眉開眼笑。他連連稱謝：“太感謝林同學了！不知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這稀罕物？”
林同學微微一笑：“我是從江寧府來的，那邊有人會製作這個。”這謊話半真半假，好歹也是南京的時空體驗局提供給他的。
倆人正聊得熱火朝天，安東尼湊了過來，他可不管什麼上課之時不能隨便離席，大刺刺地道：“小子，給幾支給我！”
林傑撇撇嘴：“抱歉啊，沒有了。”他將書包放下來，繼續抄着極其簡單的課文。
留着一頭長長的捲毛的法國佬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這個中國大男孩居然當著全班的面，拒絕了他！
安東尼頓時惱羞成怒，猛然彎腰去拿林傑的書包，想強行從他書包把那神奇的水筆給拿出來。其實他還有個念頭，要把這帥氣男孩的神秘書包給全部打開，抖落出來，看看裏面還有啥好東西，能搶的就直接搶走。
這個教室里一共有九個國家的年輕人，除了中國之外，另外八國就是英、美、法、德、俄、日、奧、意。幾個清末王爺家的公子大多坐在教室的最後面，平常上課都是垂頭喪氣的，因為那八個國家的猴崽子早就串通好了，專門捉弄中國同學。
幾個拖着長辮子的貴公子無奈地看着敢於說“不”的小傻子，惹翻安東尼，等於惹翻除了他們幾個之外的全班人，幾個可憐的娃都被霸凌過。
他們一開始進班時，娘老子都曾說過，這是培養外事人員的地方，學好了語言，今後說不定要做駐外時節，一般的權貴子弟根本進不來。
興興頭頭來到班上的第一天，幾個少爺的文具被扔得滿地都是。稍微精緻一點的東西，比如銅鎮紙之類的東西，也被歐美的小強盜們直接收入囊中。
林傑手疾眼快地將書包挪到了靠牆的位置，後面也是中國人，那法國捲毛隔着少年，便無法得逞。
康老師無奈地朝講台上走去。別說制止這幫無法無天的洋熊孩子，就是他自己也自身難保。
“喂，你！幫我拿過來！”安東尼也有些畏懼身高跟他差不多的少年，命令後排那個清末少爺。
林傑沒有回頭。坐在最後一排的男生長得比較瘦弱。但是他家中是京師里眾多王爺中的一員，並且他爹有強烈的意願希望兒子能學貫中西，最終師夷長技以制夷。
身後的男孩沒有伸手，也沒有吭聲。林同學心下一陣寬慰，在這似乎無可救藥的大清帝國里，還有一個有骨氣有氣節的少年在苦撐着，儘管他貴為大清王爺家的子弟，卻忍辱負重，為這個民族的未來默默前行。
林傑扭頭冷眼看着安東尼，這法國佬欺軟怕硬，見後排那個中國小男生不肯聽他的話，一伸手就來揪他的長辮子。
說時遲那時快，安東尼只覺得手腕一陣奇痛傳來，定睛看時，差點兒嚇暈過去！上面竟然戳了一根又大又粗的木刺，這東西不知從何而來，赫然戳在了手腕上，至少有一厘米之深！
“哎呀！痛死我了！”這法國佬雖然長得挺威猛，但是卻沒吃過這苦楚，頓時嚇得軟了半截，托着手腕直哆嗦。
林傑暗笑，這貨剛才要是伸手到他書包里，恐怕就要被紮成刺蝟了。只是那樣自己也無法脫身，還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比較好。
5歲的吳木蘭居然送了大哥哥一件絕佳的禮物，當做暗器簡直完美呀！
安東尼跳着腳，痛得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直轉悠，這皂角刺拔出來當然很疼，可是不拔出來更疼！
“哈哈哈！”國際生們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塔克笑得喘不過氣來，安東尼可是第一次在全班如此出醜。林傑冷眼旁觀着，覺得小強盜們的友誼似乎也沒有那麼牢不可破。
康老師在台上背着手站着，也露出由衷的微笑，他雖然不知道這根從天而降的木刺從何而來，但是能讓強盜崽子大吃苦頭，他心裏是異常愉快的。
“老師，我要回去找醫生把刺拔掉！”安東尼哭咧咧地叫着，一溜煙地從教室里竄了出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坐在林傑身後的男孩悄聲對他說：“哥，好身手！”
林同學回頭笑笑，只見這孩子約莫十四五歲，雖然瘦弱，但面容卻是富家子弟少有的堅毅之色，長着濃眉大眼，相貌甚是端正。
好容易熬到了下課，瑪麗並沒有回來，國際生們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康老師搖搖頭，收拾着講台上的教具。
林傑身後的男孩子沒有走，他仰慕地盯着小哥哥，自我介紹道：“我叫憲空，我爹叫善耆。”
“哇！久仰久仰！原來令尊就是大名鼎鼎的肅親王！”林同學很興奮。
“哥，多虧你今天救了我。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憲空幾乎要哭出來了。在這國際班中學習各國語言，幾乎被洋學生每天欺負，一直抬不起頭來。
剛才他本以為長長的辮子又得被熊一樣健壯的法國佬揪起來，弄得自己像只猴兒似的被嘲弄戲耍，不想前面這個神秘的中國少年，用快似閃電般的速度，彈射出一枚皂角刺，正中那霸凌者的手腕上方！
如果不是近在咫尺，憲空根本也無法察覺這一舉動。
“沒事兒啦，這說明一人不能太手賤，手賤就會遭天譴的。哈哈~~”少年打着哈哈，探頭張望着瑪麗，打算這丫頭再不來，就先行離開了。
康老師又走了過來，問道：“林公子，明兒還來嗎？”
林傑搖搖頭：“抱歉啊老師，我這是臨時替瑪麗聽課，我不是這個班的學生，咱也沒資格進來呀。”
“那好，多謝林公子饋贈的水筆，在下謝過了。”康老師頭一次神清氣爽地走出了讓他一直無比氣悶的國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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