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躺平的林公子
林老爺站在堂屋中，冷眼看着外面發生的一切，他恍然覺得，兒子比自己料想得要聰明得多。不過屋外的丫鬟僕婦們撩着袖子，幾乎個個露出或黃或白的膀子，春光乍現，實在不好出去。
庄大媽苦着老臉，跟着下人們去取被褥。林夫人又招呼一句：“庄媽媽，你要是故意把被子弄得掉在地上，回頭自己去洗乾淨再晾曬上去啊！”
庄老婆子努着嘴，卻不敢說一個“不”字，唯唯諾諾地去了。
林傑笑道：“我今兒只想一個人靜靜，幾位妹妹可以專心伺候老太太了。母親，我先回房去了，孩兒有些頭疼。”
林夫人扭頭道：“你爹在房中，去請個安再走吧。”
他仰臉看看高大的門楣，上面用朱漆塗抹着，露出一股暴發戶的氣息。門檻照例很高。剛來時他還不適應將近半尺高的門檻，有好幾次差點兒跌倒。
林守勤看着丰神俊逸的兒子進來，心裏也暗暗歡喜，卻不動聲色，他寒暄道：“傑兒，這幾日剛剛考過，你願意去哪裏就去哪裏，只是外出要把高順帶着，否則爹不依你。”
林傑深施一禮：“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回到房中，林傑迅速拿出錦盒，掀開盒蓋一看，裏面居然是許多信箋！他攤開仔細一看，主要是兩種，一種寫在豎行紅線米色信箋上的，字跡秀麗端正，卻像女孩兒所寫。再一看落款，上面只有一個“清”字，心下頓時明白了是誰的情思綿綿了！
“周婉清居然會舞文弄墨，倒是小瞧她了。”少年好奇地拿起另一封信箋，這個信封跟剛才的不太一樣，是榮寶齋梅花水印信箋，看上去古樸典雅，美觀至極。
他展開一看，登時呆住了！上面的字跡遠勝過自己的工筆小楷，堪稱書法精品。文中大致的意思是抒發對婉清的思念和讚美之情，卻又寫得委婉含蓄，即使被他人翻檢出來，卻又抓不到什麼錯處。
落款是“林傑”，旁邊是他的一枚印章的刻痕，佈局也無可挑剔。
上面寫的時間也就是自己穿越那日之前的一天！
“天啦！真正的林傑是個大才子！只是這小子幹嘛要裝傻充楞呢？”高中生大惑不解。
高中生一瞬間陷入迷惑當中，如果自己搶佔了清末林傑的時空，那麼古代的少年現在到哪裏去了呢？
還是已經與那人合二為一？他低頭看看右手中指，上面的黑痣還在，這才放了心：“嚇死哥了！我還是我！”
想想不放心，他立即跟時空體驗局取得了聯繫。手機中客服小雲依舊保持着足夠的禮貌：“請問林同學，你有什麼需求嗎？”
“呃……真正的林公子，此刻在哪裏？我這樣強行佔領了他的卧室、書房還有爹娘，他應該很不高興吧。”高中生心虛地說道。
小雲將鏡頭一轉：“小夥子你放心吧，你們現在都在彼此的時空裏。清代的林傑現在被封印在我們局裏。只是他不願意回到原來的時空，只想在這裏徹底休息一段時間。”
林傑定睛看去，只見一個穿着古代服裝的英俊少年躺在一張床榻上，雙目微合，似乎毫無知覺。他的面目完全是自己的翻版！
林傑呆了半晌，把信箋仔細收好，重新放入錦盒中，他沒想到林公子居然如此厭惡林府，寧願陷在陌生的時空裏躺平，也不肯回來按部就班地讀書仕進了。
“公子，該吃早飯了。”小丫頭們在外屋提醒着。
他這時才覺出肚餓，便洗了洗手，走到外屋。早點已擺在桌子上，一份白粥，兩個小菜，還有五香蛋和糕點之類的。
“你們都吃過了嗎？”少年坐下，隨口問道。
丫鬟老老實實地搖頭：“不曾吃。”林府的規矩，必須等着主子吃完了，奴婢們才能開始進餐。剛剛小主人抬腿剛走，她們就被林夫人給轟了回來：“幾個小蹄子，不要挑三窩四的！今天惹了庄媽媽就算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仔細我把你們全送出去嫁人！要不是看在傑兒的面子上，斷斷不能輕饒你們！”
林傑指指下首的一張桌子：“你們四個，坐到那邊去，就在那裏吃飯。吃飯前先把高順喊進來。”
高順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不知公子有啥吩咐。這兩天差點兒把少爺弄丟掉，老爺太太雖然沒有打他，卻狠狠地責罵了一番。
“順子，吃飯了沒？”林傑問道。這個比他還大一歲的男孩子長得比他還要矮一頭，瘦胳膊瘦腿的。
高順憨厚地笑笑：“沒吶，就怕少爺有啥吩咐，等沒事兒了奴才回去吃的。”
林傑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的話，你是不是句句都聽？”
貼身小廝有些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在這世界上，主家最大。林府雖然家風甚嚴，但是對待下人還算寬厚，基本不會虐待致死，他從小跟着少爺一起長大，心裏看小主子比看誰都重。
“那好，坐到對面去，跟我一起吃飯。不要說話啊，我吃飯時不喜歡聽人家唧唧歪歪的。”林傑將一塊糕點和一個茶葉蛋拿了過去，又吩咐丫頭們添上一份粥來。
高順接過少爺遞給他的一塊千層糕，連大氣都不敢出，默默地吃着，然後三口兩口把粥喝完，卻把那枚茶葉蛋用手帕裹好，揣進了兜里。
幾個丫頭看着小廝居然跟少爺對面坐着吃飯，眼裏都有些冒火。高順默不作聲地等少爺吃完，拿過空碗道：“我去刷碗。”
林傑跟着他走到伙房，高順很快就把碗刷完了，乾乾淨淨地放在鍋台上。
“少爺，您還有什麼事情嗎？我……我想出去一趟……”小順子露出有些慌亂的神情。
不想少爺卻緊隨着他走出了伙房門，淡淡地說：“咱哥倆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幾句話你再走。”
小順子滿腹狐疑地跟着林傑走到僻靜處。少年看定他，問道：“婉清姑娘最近有沒有書信過來？”
那小子很自然地回答：“沒有呢。估計周夫人看得比較嚴。”
林少爺頓時明白了一大半。看來躺平的林公子主要靠高順幫他傳遞情書。不然他一個貴家公子，總不能直接把信箋送到周姑娘家的大門上。
林傑笑笑，揮手道：“走吧，該幹嘛幹嘛去。”
高順有些不好意思：“少爺，您有沒有信箋要拿給那邊？我可以讓杏兒帶進去。”
“沒有。”
……
高順在口袋裏揣着那顆珍貴的茶葉蛋，一溜煙地就朝老門東附近的秦淮河跑去。他跑得很急，早上少爺恩賜的那頓早飯讓他覺得充滿了力量。
他抬眼看了看太陽，此時應該是辰時（上午7點至9點）左右。果然，在長滿青青柳樹的河畔，他看到了端着洗衣盆走過來的杏兒。
“杏兒！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高順獻寶似的拿出那顆茶葉蛋。
杏兒穿了一件水綠色的衫裙，看起來分外水靈。她一把將雞蛋拿了過來，撇嘴道：“我當什麼好的！原來是這個，你自己留着吃吧！”
高順依舊興奮地說：“好杏兒，我家少爺今天讓我一桌上吃飯呢！嚇得我心裏撲通撲通亂跳。”
杏兒飛快地洗洗手，將雞蛋剝了殼，塞進了高順的嘴巴。小順子猝不及防，差點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女孩兒一邊笑一邊搖頭道：“你可別蹬鼻子上臉，咱們做奴才的，什麼是本分得搞清楚！”
倆人正全神貫注地說著私房話，就聽身後一個嗓子賽母鴨的老娘們兒說：“好個小賤人！敢私通林府的奴才！來人呀，把這兩個狗男女拿下來見官！”
杏兒不禁大驚失色！她扭頭一看，竟是小姐的乳母周嬤嬤，氣勢洶洶地叉腰站在身後，身後還站着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
她本能地大喊起來：“杏兒不曾做過什麼！我才14歲！”
高順站定了，將小丫頭護在身後：“我只是路過，跟她問個路而已，你們不要瞎說！”
“哼哼！問路？問路還給你餵雞蛋吃？呸！不要臉的小娼婦！”周嬤嬤身為周府千金小姐的奶媽，總覺得婉清性子太柔，只怕身邊這些丫頭僕婦手腳不幹凈，做人不地道。
她看這杏兒總是隔三差五地來河邊洗衣服，甚是奇怪，因為作為周小姐身邊最寵愛的丫頭，根本沒必要做粗使丫頭才去做的活計。
老太婆怒喝一聲：“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把這兩個丟人現眼的貨色給拿下！”
林傑在院中坐在藤椅上，拿了外祖母賜予的《紅樓夢》細看了半日，消耗了不少時光，中午照例去跟爹娘兄弟們吃了飯，悶悶地回來了，小丫頭們張羅着把曬好的被褥再鋪回去，眼看着太陽西斜，這高順居然仍然沒有回來。
正納悶呢，一個家丁氣喘吁吁地衝進院中，施禮道：“少爺，大事不好！高順被周府抓起來了！說是與她家杏兒私通，要扭送見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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