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彌月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決定跟這位有個性的跟蹤者好好談一談。畢竟,能讓他這麼輕易就發現,人家估計也沒認真地跟蹤。
他重新寫了張紙條,拜託貓頭鷹給他送過去。
幾分鐘之後,彌月看到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從樹林裏開了出來,慢悠悠地上了山。
彌月咽了口唾沫,稍稍有些緊張。要知道,二青這樣的幫手也不是哪裏都能找到的。野生動物大多性子桀驁,防備心也重,願意跟人類打交道的畢竟是少數。
他身邊現在能算得上兇器的,也就是一把水果刀。除此之外,就只有這麼一隻肥嘟嘟的貓頭鷹——人家還是奔着他的火腿腸來的,算不得幫手。
讓它抓只耗子還行,幫忙打架大概是指望不上的。
車子開上了山坡,在距離他的皮卡五六米遠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車門推開,走下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
他穿一身挺普通的黑色運動服,袖子拽上去,很隨意地堆在胳膊肘的位置,像一個剛下班的體育老師似的。
甚至走路的姿勢都帶着幾分懶散。
但不知為什麼,彌月反而從他這看似悠閑又無害的着裝風格里品出了幾分年輕男人充滿野性的兇悍氣。
彌月心裏的緊張就又增多了一分。他覺得,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他大概……很可能不是這人的對手。
還好他的面相看起來並不凶。
他的年齡似乎比彌月略大幾歲,膚色微黑,濃眉大眼。頭髮修剪得短短的,將整張面孔的輪廓襯托得瘦削分明,轉折有型。
是一位很英俊的青年,氣質偏冷清,看人的時候目光帶着壓迫感。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的面相不大和善,朝着彌月走過來的時候,他很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彌月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覺得他這麼一笑,看上去更不好對付了。
不是那種滿面橫肉的凶,或者明火執仗的強橫,而是從他的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一種無形的、彷彿天敵似的威脅感。
年輕男人似乎察覺了彌月的緊張,於是很識趣的在距離他大約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十分客氣的繼續微笑,“彌先生,幸會。我是……嗯,你叫我老貓好了。”
彌月,“……”
彌月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裏,心想這TMD到底是外號還是小名啊?!
他們有這麼熟嗎?!
彌月與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
行,行,老貓就老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你好。”彌月在要不要跟他握個手的問題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不握了。
他們現在的立場比較微妙,是敵是友都不好說,沒必要粉飾太平。誰知道下一秒鐘會不會打起來?
彌月警覺的看着他,“王小虎讓你來的?他想讓你幹什麼?能說說嗎?”
老貓左右看了看,估計沒發現彌月身邊帶着什麼能威脅人的幫手,就大模大樣的往地上一坐,很是放鬆的抬起頭衝著他笑了笑,“來,坐下說。”
彌月,“……”
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彌月有一種拳頭砸進棉花團里的無力感。他滿心的戒備,對方好像完全沒有放在眼裏。
彌月憋着一口氣,在他對面盤腿坐下。
老貓臉上還帶着笑,眼神特別誠懇的望着彌月說:“你能先說說怎麼得罪王小虎的嗎?說實話,我不是特別待見這個人。”
彌月簡直想吐血,這叫不待見?!
不待見還這麼聽話的跑來跟蹤?!
老貓似乎覺得他的表情特別有意思,臉上笑意加深,挺無辜似的對着他攤了攤手,“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想幫他的忙。但是我欠他一個人情,他托我跑一趟腿……這也沒辦法拒絕不是?”
彌月不知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對方既然擺出了好好談談的架勢,彌月也不好板著臉跟他硬碰硬。
主要是硬碰硬他不一定碰得過。
“我沒得罪他……”彌月說完又覺得這句話描述的不大準確,於是耐心的做了一個補充,“我就是一個過路的人,跟王小虎本來沒什麼關係。他想敲詐我,被我拿條蛇嚇唬了一下,沒敲詐成,就這麼恨上我了。”
老貓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王小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能問問他想敲詐你什麼嗎?”
彌月抓住頭髮,稍稍有些煩惱,“他就是想從我這裏要一件東西,但這東西我沒有。”
老貓挑眉,半信半疑。
彌月覺得眼下的氣氛還算友好,也就不介意多說幾句,“這東西真要在我手裏,也是要上繳國家的。”
老貓做恍然狀,“你……幹什麼的?”
彌月,“……”
彌月心想這一位倒真是王小虎的好兄弟,啥都不知道,就帶着一腔子狗血追上來了。
“我是個普通研究員。”彌月簡直無力了,“靈犀山研究所你知道嗎?”
老貓微微一怔,表情變得正經了一些,“哦,那個研究所啊,我聽說過。據說靈犀山發現了古墓群,關係到什麼神秘部落的歷史……後來就修了博物館。”
彌月點點頭,“對,我老師就是專門研究犀山文明的專家。”
老貓聽的似懂非懂,但這附近的人對靈犀山上的情況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清水鎮至少一半兒的小生意人都是靠着研究所來養活的。
老貓又問他,“你老師是林青山?”
這也不是啥秘密,彌月就點了點頭。
“林教授很有名,我聽說過他……你具體是做什麼工作的?”
彌月覺得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事實上他跟在林青山身邊是什麼活兒都要乾的。除了鑒定、修復這些技術性的工作之外,還經常像個民工似的窩在土坑裏刨土。
“什麼都干。”彌月嘆了口氣,“哪裏需要哪裏搬吧。”
老貓就樂了。
他覺得他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動聲色的瞥一眼停在一邊的破皮卡,老貓其實也不相信誰會把古董就這麼隨隨便便地帶出來。
說不定是王小虎的消息來源出了什麼差錯。
或者,他乾脆就是被騙了吧?!
老貓思索片刻,露出一個有些為難的、特別誠懇的神色,“那個……小彌先生,我實話說了吧,王小虎的破事兒我是不想管的。但欠了人情不好拒絕,誰知道這一次拒絕了,他以後會提什麼別的要求?你說是吧?”
彌月想說這關他什麼事?!
“再說我現在回去了,他還會打發別人跟來,你還是一樣麻煩。”
這句話,還真是說到了彌月的心坎里去了。所以他就算猜到老貓這句話說的別有用意,他還是不自覺的認真起來了。
“所以我想着,”老貓一臉誠懇的望着他說:“咱們乾脆來個合作吧。我跟你幾天,這期間我盡量不打擾你的日常生活。等姿態做足了,就回來跟王小虎交差。你看怎麼樣?”
彌月還能說什麼?
他固然覺得這人在耍花招,想找機會留在他身邊就近打探消息。但他說的也確實有道理,走了一個老貓,王小虎說不定會打發個老狗老猴的繼續纏上來。
王小虎一天不死心,這事兒就一天沒個完。
日日防賊,他哪有那麼多的精力。
“行吧。”彌月左思右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老貓看上去也像是鬆了口氣。
“那就一言為定。”
雖然達成共識,但兩人畢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再加上天色也晚了,就各自回車裏休息。
彌月對外人的警戒心幾乎就是與生俱來的,他不會因為陌生人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就傻乎乎的相信。
躺在後座上玩了一會兒手機,彌月就把窗戶落下來一道巴掌寬的縫隙。這個寬度,剛好可以讓貓頭鷹鑽進鑽出,但成年人的手臂要想伸進來就有些困難。
小貓頭鷹果然順着縫隙就遛了進來。
“咕,咕。”
彌月摸着黑拆開了一包火腿腸,小聲問它,“這東西有調料,你吃多了能行嗎?”
這小東西今天晚上可沒少吃東西。
貓頭鷹晃晃腦袋,小聲跟他嘀咕,“比耗子好吃。”
這倒也是。
誰不喜歡垃圾食品呢?
彌月把火腿腸遞過去,由着它啄來啄去,提醒它,“別撐着。”
至於調料、添加劑的危害,估計這小東西以後也沒那麼多機會吃到人類的食物,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彌月餵了它一頓宵夜,收買了小貓頭鷹替他守夜。
小貓頭鷹拍拍翅膀,樂顛顛地從車窗的縫隙里鑽出去值夜班。
彌月伸個懶腰,裹好毛毯開始倒頭大睡。
另一邊,老貓就沒那麼舒坦了。
他起先和彌月一樣在玩手機,玩了一會兒發現對面車裏的燈光都黑了。看看時間,還不到九點。
老貓覺得,他很久沒見過這樣早睡早起的人了。他本來還打算厚着臉皮湊過去跟他聊聊天,談談人生,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呢。
沒人聊天,他又睡不着,於是下車,打算在附近轉一轉。這附近雖然沒有燈,但月華皎潔,山林幽謐,也是一番好景緻。
老貓剛下了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咕咕咕的叫聲。有什麼東西從他的頭頂上方飛掠過去,很快沒入了樹林的陰影之中。
老貓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有些懷疑這是白天送信的貓頭鷹,但光線幽暗,飛鳥的動作又太快,他什麼也沒來得及看清楚。
他原本是極熟悉野外環境的,這會兒卻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彷彿被什麼東西盯着的錯覺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方圓一公里之內是沒有其他人的。
這就有點兒嚇人了。
畢竟從小到大,誰也沒少聽過鬼故事。
老貓不敢再逗留,縮着脖子跑回了車裏。待他關好車門,卻又一次聽到了莫名其妙的咕咕聲。
好像有什麼東西停在了他的車頂上方。
老貓這會兒的感覺真是如貓爪撓心一般。車裏無疑是安全的,但知道有什麼東西在外面,他又很想出去看一眼。
老貓掃一眼手機屏幕,黑色的屏幕上浮現着一個圓形的錶盤,一根時針似的綠色細線正沿着圓心順時針移動。
一個微弱的黃點兒在靠近圓心的地方亮了起來。
老貓抬頭看看車頂,決定暫時不出去。
就在這時,前方的車窗上有一團黑影閃過。很快,黑影就收攏成了手掌大小的一團,並且開始在車前蓋上來回移動。
老貓緩緩吐出憋着的一口氣。
原來是一隻淺色羽毛的貓頭鷹。
它在車前蓋上溜達了幾步,腦袋轉過一個詭異的角度,直勾勾地朝着車廂里看了過來。它的眼睛長得圓溜溜的,還泛着黃色的熒光,夜色中看去頗有幾分陰森鬼魅之意。
老貓有些無語。
他怎麼覺得這隻貓頭鷹是來監視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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