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計劃

因為彌月說要保密,秦照就沒好意思要求拷貝照片。事實上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我不明白。”秦照戀戀不捨的把手機遞還給了彌月,字斟句酌的問他,“文物失竊,不應該由你們研究所自己來破案呀。”

“不是破案。”彌月的表情就有些黯淡,他有些自嘲的說:“我哪有那個能力?我只是碰巧知道這個嫌疑人可能會逃跑的方向,所以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秦照側頭看了一眼秦翰,秦翰也是一臉的迷惑,他是長輩,問問題就比較直白了,“小彌啊,這件事你是要負什麼責任嗎?”

彌月嘆了口氣,“嫌疑人叫王英,警方猜測他可能不是主謀,而是被人當了槍手。這個人,是我介紹進來做短工的。”

古墓被盜,研究所組織開展搶救性發掘。按照慣例,會在當地雇傭一些民工來協助進行挖掘工作。

“我和王英是在幾個月前,另外一個項目上認識的。當時對他的印象就不錯,幹活主動,念過書,懂一些文物保護的知識……”

秦翰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說了,“我大概明白了。這個說起來也不能怪你。”

搞研究的人心地都簡單,像這樣煞費苦心的接近,一般人也很難生出戒備來。

彌月就苦笑了一下。出事之後,他的老師和師兄弟們也是這麼安慰他的,但他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因為他之前也意識到王英可能有問題,工作態度太熱情了,什麼都愛問,沒事兒還跑到他們研究所里去轉悠……

彌月那時候沒想到他是來踩盤子的,只是以為他一個外行人對研究所感到好奇。所以偶爾生出的那麼一絲小懷疑並沒有真正讓他警惕起來。

再說項目也缺人,像王英這樣幹活仔細,又有一些行業經驗的人,還是比較受重視的。

結果就出了事。

“我跟王英有過接觸。”彌月解釋說:“知道他的老家在雲台。他曾經在雲台和濱海這邊打過工,對這兩個城市都比較熟。而且大家也都聽說過雲台有地下黑市的消息,所以我猜他可能會往雲台跑……後來半路上打聽到他大概改變路線跑來了濱海,所以就……”

秦翰點點頭,“你心裏過意不去,所以總想能在破案的事情上出點兒力。這我能理解。不過小彌呀,你自己的本職工作是什麼,你不要忘記了。”

彌月很認真的看着他,“我知道,師伯。我向老師請了一個月的假,如果還是打聽不到王英和鳳凰琴的消息,我會回去繼續我的工作。”

秦翰點點頭。

他是一個面容比較嚴肅的老人家,五官依稀與秦照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上了年紀,人又清瘦,鬆弛的皮膚上也有了皺紋,不及年輕人那般俊秀。

彌月覺得秦翰才是他心目中標準的學者形象,嚴謹又溫雅。而他的老師林青山雖然做着研究學問的工作,卻像一個魏晉時期的狂生一般,洒脫的簡直過了頭。前段時間他非說要研究一下現代的樂器,還買了架子鼓,搞得山頭上鼓聲震天響,猴子們都不敢來禍害他們的菜地了。

彌月想到這裏,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溫和了。

靈犀山上的研究所就是他的家,離開幾天,他已經開始想家了。

秦翰微微有了酒意,話也多了起來,他對彌月說:“你師父去年就答應了要來給我的學生帶幾節課,結果課都排好了,他又反悔了。”

彌月笑着替林青山辯解,“靈犀山那一帶問題太多了。地方太大,只靠所里那些人,根本看不過來。就好比去年秋天發現的公主墓,一下就把我們原本認定的墓葬群的面積擴大了將近三倍。我出門之前老師還在打報告,要求省博多派人過來支援。”

秦翰笑着搖頭,又有些感慨,“能親眼見證犀山墓葬群重見天日,這一輩子就沒白活。”

彌月在這一刻,忽然生出一種“原來他和老師是一類人”的感覺。

因為林青山也常常念叨這樣一句話。他說犀山墓葬群的發現,把人們熟知的唐宋期間的歷史、地理,以及人文知識都做了一次補充。

它是屬於整個世界的奇迹。

彌月被感動了。

他舉起酒杯向秦翰敬酒,還說了幾句諸如“要努力工作,給研究工作添磚加瓦”這樣的話。坐在一邊乖乖啃玉米的大毛也受他影響,看到他們碰杯,它還跳上椅子拿它的玉米棒子去碰彌月的酒杯。

彌月也不嫌棄它,還舉着杯子讓它聞杯子裏的酒味兒。看到猴子被熏得齜牙咧嘴的樣子,他還跟秦翰一起哈哈笑。

秦照看的也想笑,覺得這兩人一猴都有點兒戲精上身的感覺。

這個彌月初見時還有些端着,沒想到兩杯酒下肚,竟然也是個狂生的模樣。

秦翰上了年紀,兩杯酒下肚就有些撐不住了。

秦照把他扶回卧室,服侍他睡下,再出來的時候,見彌月已經把飯桌都收拾乾淨了。正拿着一塊從廚房裏找出來的抹布在擦桌子。

秦照忙說:“都收到廚房就可以了,張姨會收拾的。”

彌月抬起頭,臉頰微微泛紅,眼睛裏也沁着水光,看上去帶了幾分憨態,“沒關係,隨手的事。”

秦照看他這樣子,估計他的酒量跟自家老頭兒也差不多。他不確定這個時候彌月是否足夠清醒,只好先打發他回去休息。

結果彌月抱着猴子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問他,“不知道秦先生怎麼從拍賣行那邊打聽消息?”

秦照見他眼神還算清明,也就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明天上午有兩節課,然後去一趟拍賣行。每一家拍賣行都有專門搜集這方面消息的部門。他們的網絡覆蓋面很大,消息也靈通。我打算先找他們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下。”

彌月神色稍有些遲疑。

“你放心吧,我不會透露犀山琴的事。”秦照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有些藏家會專門收集某一類的古玩,樂器也是其中一種。不會引人懷疑的。”

彌月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

他擔心的不全是這一點,而是這樣的打聽會不會打草驚蛇?

但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點點頭,禮貌的向他道謝,然後抱着大毛回客房。

大毛手裏那個啃乾淨的玉米棒子已經被彌月扔掉了,給它換了一個蘋果。

蘋果又大又圓,香噴噴的,大毛捧着它,很有些珍惜的感覺,不大捨得下口。

彌月就有些心疼它,摸摸它的腦袋說:“你不是看到了嗎,我買了好多呢。明天還有。”

大毛小小地啃了一口,毛臉上露出一個有些驚喜的傻笑。

彌月也笑,但他有心事,笑容看上去就有些心不在焉。

大毛一邊啃蘋果一邊問他為什麼不高興,“那個人不是說了會幫你打聽消息嗎?”

彌月嘆氣,就是因為不確定秦照這個忙能不能幫得上。

他千里迢迢從靈犀山一路追到濱海市,可不是為了坐在哪裏等着別人去跑腿的。

秦照是師伯的親人,但並不是他的親人。他對這個人,其實不是那麼信得過。

彌月的性格就是這樣,對剛認識的人都不是那麼信得過的。

窗外傳來撲騰翅膀的聲音,小貓頭鷹的身影出現在紗窗外面,“彌月!我回來啦!”

彌月白天帶着大毛去洗澡的時候,小貓頭鷹就飛出去玩去了。當然用它的話來說,是去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

彌月拉開紗窗把它放了進來,伸手摸摸它圓鼓鼓的小肚子,“這是吃飽了回來的?”

小貓頭鷹躲了躲,大圓眼睛裏透出愉悅的神色,“很新鮮……”

彌月低聲笑了起來。

這就是動物的天性啊,就算對人類的生活感到無比的好奇,也終究還是天性中適合它的食物它會覺得最美味。

大毛在旁邊拽他的衣角,“彌月,彌月,你還沒回答我……怎麼打聽消息呀?”

彌月想了想說:“我打算去古玩市場看一看。不過不能帶你們去了,你們倆就留在院子裏玩吧,湖邊也可以,但是別走太遠了。我怕你們……尤其是你,”他伸手在大毛的腦袋上摸了一把,“被人給抓走了。”

大毛一聽不帶它,以為自己被嫌棄了,就有些不大開心。

彌月哄它,“你看你這麼好看,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注意你的,對不對?我打聽消息是要悄悄進行的,不能讓人注意。所以不能帶你。再說,你還要幫我照顧小毛呀,你看它那個到處亂跑的樣子,沒人看着可怎麼行?”

大毛想起確實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小毛了。這小東西到了新地方確實有些樂的忘乎所以了。

可不能讓它給彌月惹禍!

小貓頭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站在窗台上扭着腦袋聽的一頭霧水。站在它旁邊的大毛卻已經自覺要擔起重任了。它挺直小腰板,鄭重其事地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一定把它照顧好!”

彌月豎起大拇指誇它,“又懂事又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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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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