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飛燕墜地
時間很快又很慢，沒等馬平山兩父子想出什麼原因，三更的打更聲已響起。
「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
夜裏的打更人一向以不同口號打更報時，是以每一更的話都不一樣。
像現在傳來平安無事四個字，便代表時間已經步入子時三更。
只是平安無事這四個字，在略顯尖銳的嗓子中，落在馬家眾人耳內，竟顯得有點陰森滲人。
「從現在起要小心...」
古月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動，數十條足有手臂粗壯的巨蟒正在吐着腥紅舌頭，盤旋而進。
「梅花蟒，注意四周。」
楚東南一眼便認出存活在南山一帶的巨蟒，梅花。
梅花蟒雖力大無窮，但本身並無毒素，這種時候也不是它們的覓食時間。
因此楚東南瞬間便判斷出，這數十條巨蟒只是用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燕姑娘。」
古月叫喚燕雙飛時，楚東南與勾天欄已一左一右護住馬平山與楚碧，馬朝陽則持劍正對後方。
燕雙飛輕點一下頭，在袖內摸出一個小瓶子往大門一扔，一陣難聞氣味瞬間散開。
梅花巨蟒有沒有毒也好，能出現在西海馬家必然經過訓練，若不先處理好，隨時都會發生意外。
難聞的氣味剛散開，門外便響起斷斷續續的短促聲音，原本因為氣味而稍稍往後的巨蟒，在聲音中急撲眾人。
「你們別動。」燕雙飛右手在背上劍鞘一震，左手抄住長劍便閃身而出。
似乎是打算以一人之力斬下數十巨蟒。
古月瞇起雙眼掃視了一圈四周，腦海不停回憶馬家大宅的佈局。
那棵大樹！
「你們小心。」
古月壓低聲音道了一句，兩個跨步往前一沖，便已落在左方窗戶前。
從這窗戶出去就是影牆后的大樹。
「嘿嘿嘿....反應不錯。」陰森而冷的話，在古月推窗而出的瞬間便響起。
只見有一道白色身影站在大樹上方，居高臨下地看着大門和古月，雙手不停地按動一個古怪的東西。
斷斷續續的聲音正是從中而出，不停操控着巨蟒與燕雙飛博殺。
「閣下是誰？」
古月說話間，左腳在地上用力一踏，藉著力道憑空而起，貼住大樹樹幹不斷移位向上。
「好修為，嘿嘿。」月下的白色身影冷笑一聲，左袖輕抖，一團團黑點從天而降。
黯淡的月光下，古月很容易便看清黑點是什麼。
那是一條又一條的蟲子，看上去像是惡作劇，就是數量有驚人。
但古月看清蟲子的瞬間，便打了一個冷顫。
百毒蜈蚣。
棲息在荒海一帶的百毒蜈蚣，其身七彩，百足一頭，足與足間有如利刃般的細小鱗甲，只要見血便會產生出一種劇毒。
若無由百毒蜈蚣王提練而成的解藥，二十四個時辰后，神仙難救。
看着從天而降的百毒蜈蚣，古月打冷顫同時，雙袖一卷一振，一道夾帶內氣的狂風從雙袖而出，逆卷而回。
上方的白衣人看到往回飛舞的百毒蜈蚣，再顧及不了控制梅花蟒，左手抓住上方樹枝借力急躍到大樹背後。
「赤雪谷的流雲飛袖，你是誰？」
雙袖分開那些不敢沾上半點的百毒蜈蚣，古月亦不敢再往上，就那樣立在樹枝上與白衣人遙遙相對。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急於求勝。
而失去控制的巨蟒，果然如古月設想般，瞬間便被燕雙飛全數斬殺。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毒仙竟是青樓殺手。」
古月瞇起雙眼不停掃視四周同時，不忘開口嘲諷起白衣男子。
毒仙不難認，也不算好認，但只要一交手，便很容易讓人聯想起。
畢竟江湖上能一招一式都帶毒的人，只有一位毒仙。
「嘿嘿...只要你們都死了便沒有人會知道。」白衣男子從樹後轉出，在月光下的臉容慘白無血，嘴角邪邪上揚地怪笑着。
正是那位名動江湖的毒仙王世業。
「閣下不去救你的朋友嗎？」毒仙望了眼大門處持劍而立的燕雙飛，又望了眼地上被斬斷無數段的巨蟒，怪笑道：「太虛飛燕？可惜了。」
「毒仙會出現，帶燕雙飛離開。」古月心頭忽然閃過冷巷中的低喃，眼角餘光看到燕雙飛臉上浮現出一層淺淡紅暈，不由大喝道：「燕姑娘速退。」
那些巨蟒有古怪，定然有毒。
「已經遲了，嘿嘿。」毒仙怪笑一聲便飛撲而下，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長鞭，人還沒到，鞭已至。
大門前，燕雙飛聽到古月的聲音，嘴巴剛張開便又馬上閉上，右手急點各處穴道同時，身上爆發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
止水境，全面爆發。
只是便如毒仙所說，燕雙飛的發現太遲了。
急速往後退去的燕雙飛才剛退到楚碧身旁，氣息已大降，降得平常只有修為相差不遠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氣勢，連一直在忍住恐懼的楚碧也能感受到。
「江湖上又少了一個天才。」
冷淡低沉的話忽然從後方響起，一位黑巾蒙面的人手提長劍從通往馬家內宅左方側門轉出，雙眼充滿憐惜之意。
就算醫毒傔修又如何，遇到了毒仙一樣都得死。
王世業能被江湖冠上毒仙之名又怎會好相與，一個從頭到腳都有毒的人，由他親手馴養的東西，那怕是一隻蝴蝶都得小心。
否則隨時都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連什麼時候中了毒都不知道，就像燕雙飛般。
「楚公子先助燕姑娘解毒。」
「不可碰我。」燕雙飛強撐着虛弱，低語一句便又專心調動起內氣。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着了毒仙的道，但想來與那些巨蟒有關，可那只是猜想。
她怕自己身上有毒，會連累到楚東南。
楚東南沒有動，他當然知道燕雙飛中毒了。
但沒有燕雙飛那句話，他也不會去碰她，甚至看都不會去看。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只為另一位無聲無息出現在右方側門的黑衣人。
兩位黑衣人是同時出現的，只是這位很安靜，安靜得若不是楚東南本就面向他，恐怕也發現不了。
此人看上去身材瘦小，左手倒握着一把漆黑長劍，露出的雙眼沒有絲毫光彩，只是茫然地望向前方。
楚東南看見他的第一眼便知道，這是位真正的殺手，與另外那人不同，是一位真正只為殺人而存在殺手。
所以楚東南看到他的那一刻便不敢動，甚至後背，額上都滲出了冷汗。
來了！
手提黑劍的黑衣人沒有任何話，在勾天欄與另一位黑衣人交手同時，默默沖向楚東南。
馬家的大堂不算小，也不算大。
不小的意思就是空間足夠十多人一起撕殺。
不大的意思是，黑衣人僅僅十步便已跨到楚東南身前，揮劍。
蠻不講理，毫無招法的揮劍，就像小孩子般。
可面對小孩子般的招式，楚東南退了，往後退出了三步，直接退到燕雙飛，馬朝陽等人身前。
若不是退無可退，楚東南甚至能再退出十步，又或者繞行。
可惜退不了，繞不了。
因為燕雙飛就在他的身後，現在的她早已不是高手。
弱得手無縛雞之力的楚碧都能殺死的人算不算江湖高手？
不算。
那怕此前再威風，再強，現在的燕雙飛都不能算是高手。
楚東南雖背向燕雙飛，可感知中虛弱的氣息告訴他，曾經的太虛飛燕已經被人斬去雙翅，跌落於地上苦苦求生。
不能退，便只有前進。
那怕對面的黑衣人不畏生死，一出手便是以命換命，楚東南都不能再退了。
劍起。
劍起了，光便出現。
銹劍銹的只有鞘，劍身依舊光亮，亮得彷彿憑着光便能殺人。
光能不能殺人？
不好說。
但楚東南手中的光卻一定可以，太華劍法的光一定可以。
楚碧與馬朝陽看不到光如何形成，可卻看到光芒過後，黑衣人倒下了。
一聲不響地倒下。
黑衣人出了一招，楚東南退了三步。
楚東南還了一劍，黑衣人便倒下了。
楚東南的修為已經高到如此地步？
沒有。
他的修為不比黑衣人高多少，否則一開始又何必退。
黑衣人倒下，是用命換來的。
誰的命？
馬平山的命！
劍光起的時候，瘦小的黑衣人也動了，但他的目標不是楚東南，而是馬平山。
馬家才是此行的目標，楚東南不是。
所以當劍光劃過黑衣人的脖子時，他手上長劍亦同時劃過馬平山的脖子。
一命換一命，很公平。
「嘶...」楚東南看着倒在地上的兩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死士？
青樓竟然直接動用死士！
死士是一種很古老的東西，如今江湖上雖已大大減少，但不少世家仍然有這種習慣。
青樓作為殺手組織，有培養死士並不奇怪，但用在馬家身上便太奇怪了。
死士的培養很難，一名死士對於任何勢力都是重要的財產，楚東南相信青樓也不例外。
可偏偏刺殺不入流的馬家，青樓卻在一開始便派出了死士。
這太奇怪了。
奇怪得沒有人會相信。
青樓的殺手有很多，甚至某些成名的江湖高手，暗地裏都是青樓殺手，就像外方正與古月大戰的毒仙。
所以怎麼去想，青樓都沒有派出死士的必要。
但偏偏青樓卻派出了死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