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刃崖
江夏茫然不解,而後才注意到不遠處臉色陰沉如水,瞧着甚是駭人的蘇七。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柯劍川嘆氣搖頭,“小師弟,師兄與你說個故事。”
“這關頭說什麼故事,師兄你腦子給驢踢了?”江夏皺眉嘟囔道。
柯劍川卻沒理他,自顧自說著。
“百餘年前,天劍宗何其強悍,巔峰時期更是凌駕於楚國之上,那些所謂皇室子弟又當如何?遇天劍宗弟子亦得禮讓三分!”
柯劍川面露一絲狂熱,語氣微有些激動起來,“這一切皆因當時天劍宗一鳴驚人的七位天之驕子!七人七劍,以靈台境修為橫掃各大宗門!其中不缺乏成名已久的老牌宗門,可即便如此,亦被七人打的沒有絲毫脾氣!七人更是揚言,若有不服者,大可前來一戰!可當時各大宗門早已領教過七人強大實力,雖對於七人極盡囂張放肆的言語氣的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
“至此,七人名聲大噪,被世人稱之為‘天劍七子!’隨着名聲愈來愈大,幾人事迹傳入當時的楚國國主耳中,當時楚國國主便起了興趣,不日便至天劍宗對七人發起挑戰。”
江夏聽得入神,柯劍川忽而停了下來,便立即追問道:“然後呢?怎麼樣了?”
柯劍川傲然之色不掩,“當然是贏了!雖說是險勝,但你可知楚國國主是何修為?凝丹境巔峰!跺跺腳可讓整個楚國顫動兩分的絕頂高手!”
“如此強者,被當時還是靈台境的七人以劍陣重創!若非七人有所收手,就是將他斬殺當場也不是不可!”
其實柯劍川此番話倒是有些誇張了,身為一國之主,怎會沒有一些壓箱底的保命手段,想要斬殺,談何容易。
“然後呢?他們七人呢?”江夏迫不及待問道,若能拜得七人其中一人為師,豈不美哉?!
柯劍川臉色忽的黯然下來,半晌才道:“七子隕六,餘一人重傷逃回。”
“怎麼會?”
江夏大感驚訝。
“書中只記載這些,之後如何,不得而知。事情經由,餘下那人當最是清楚。”
柯劍川說著,望向久未言語的蘇七。
蘇七抬首望月,一言不發。
夜色下,三人沉默不語,唯有晚風吹起劃過耳畔的呼呼聲,以及蘇七喉嚨酒釀滑落聲。
“此事為師答應了,你若真能在一月之內凝聚出氣海,餘下六劍任爾選之又何妨。”
蘇七似有意岔開話題,不願過多糾結。
師兄弟相視,心領神會。
“那便說好,可不許反悔。”江夏正色道。
“為師至於欺你?”蘇七不屑嗤笑,揮舞袖袍,“趕緊滾,給我老老實實在千刃崖呆滿一月。”
話落,一陣勁風憑空起,來的頗是突兀,帶起江夏朝着遠空遁去。
“我有腿!我自己走!放我下來!”
江夏人影早已消失,唯隱約傳來幾句略帶驚恐與氣惱的無力吼叫。
江夏消失后,餘下蘇七與柯劍川,良久,蘇七道:“你與他說那些做什麼。”
柯劍川訕笑,撓頭道:“忽然想到,就說了。”
“宗門哪本書記了這些?”
“天劍宗史,徒兒也是無意間翻找到的。”柯劍川如是說到。
“將它燒了。”蘇七平靜而言。
柯劍川扭扭捏捏,猶豫半晌才道:“燒了未免太可惜了。那可記載着不少師尊您年少輕狂做的…”
“讓你燒便燒,說那麼多做什麼!什麼年少輕狂,不過是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是,不計後果做的荒唐爛事!”
蘇七情緒激動,猙獰呵道。
柯劍川沉吟少許,忽而笑道:“不識天高,不曉地厚,狂妄且自負,這才該是少年模樣,若事事三思,事事謹慎,倒枉為年少了。”
蘇七肆意大笑,笑的張狂,笑的不羈,可落入柯劍川耳中,分明充斥着一絲悲涼。
“事不三思終有悔…終悔…”
柯劍川佇立原地,似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萬千話語,到最後化作一聲輕嘆,朝着蘇七拱手一禮,便往山下退去。
偌大山頂只留下一老人,鬚髮斑白,夾雜些許青黑,一身洗的發白脫色的青衫被秋夜涼風吹得獵獵作響。
“師尊…師兄…小七好想你們…”
蘇七嘴唇顫抖着,眼角晶瑩滑落,自顧拎起酒葫蘆仰天而飲。
也曾鮮衣怒馬少輕狂,也曾手持青鋒驚世間,到頭來,不過虛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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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刃崖
若說外界秋風溫似水,那千刃崖則猶若猙獰惡鬼的利爪,稍有不慎便是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可這麼一處絕地陷境,此刻卻有一人艱難前行。
“老傢伙!老東西!我江夏記住了!!”
江夏氣急敗壞嘶吼着,許是太過惱怒,連一直外放的靈力屏障也有一剎那紊亂,眨眼間一道劍氣罡風趁機而入,他那皎白如雪的衣衫瞬息染紅,猶若一朵妖冶鮮花悄然綻放。
“嘶~他娘的,簡直無孔不入啊。”
江夏啐罵一聲,再不敢分神,全心神維繫屏障。
“為何總覺得這外圍的劍氣愈發凌厲了起來?”
江夏皺眉,他可不是第一次來千刃崖,以往來此地,外圍的劍氣總歸要比深處弱些,可這次是怎麼回事?這些劍氣似乎有些暴亂,就像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似的。
“吼!”
忽而一聲驚天怒吼響徹崖底,將空間都激蕩。
江夏一陣眩暈,兩耳嗡鳴,臉色不由自主慘白下來。
“老傢伙真抓了只妖獸來?”
以往被罰入千刃崖,他都是找個劍氣相對稀少之地,一直躲到懲罰結束,不知怎地,這番行徑被蘇七知曉,更是揚言要抓頭妖獸丟到千刃崖底,不讓他偷奸耍滑。
“夠狠!”
江夏咬牙切齒,這下不僅要抵禦劍氣侵襲,更要時刻提防那頭不知名妖獸。
“也不知道老傢伙抓了只什麼修為的妖獸過來。一階?別是二階才好…”
江夏冷不丁哆嗦,這一階妖獸相當於人族修士聚氣境修為,二階妖獸,則相當於氣海境!而每個階段又分之為下、中、上三級。
況且,妖獸本就要比人族佔得優勢,肉身天生強悍,同階修士對上妖獸基本只有落敗的份兒。
倘若真是只二階妖獸,他江夏遇上就只有淪為那畜生口糧的地步。
“不管了,往深處走吧。”
躊躇片刻,江夏便做出了決定,硬着頭皮前往千刃崖深處,相對劍氣來說,妖獸總歸是要恐怖些的。
隨着越靠近深處,四周劍氣愈發凝練強橫,不多時,江夏身體便新增十餘道劍痕,白衣也被染成紅衣,瞧着當有些觸目驚心。
他以為這妖獸是蘇七刻意抓來懲戒他的,可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千刃崖又叫千刃冢,歷代升天或戰死的天劍宗之人最終長眠之地。蘇七又怎會不知分寸抓只妖獸來打擾他們長眠。
耳畔邊的妖獸嘶吼聲愈來愈近,似乎下一刻便會驟然出現。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場地豁然開朗,場地中央一桿通體如墨的長槍屹立,槍身充斥着古怪奇異的紋路,給人一種邪異之感。
以往向來不曾這般深入,這番景象,倒是第一次見。
“倒是稀奇,天劍宗建宗以來還有不使劍跑去耍槍的?”
江夏一貫心大如此,全身血液幾近乾涸,嘴唇泛白,卻還能說笑耍樂。
少年向來好奇心重,也不顧是否有危機,兩步並三步走上前,欲要好好瞧瞧這桿通體透着妖冶的漆黑長槍。
正當他即將觸碰到長槍時,身後沙石漫天,一頭龐然大物橫衝直撞而來。
“我滴個娘咧!!”
江夏汗毛乍起,嚇得魂不附體,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撒腿就跑。嘴裏還不忘數落道:“這是抓了個什麼玩意兒!”
粗略瞧了一眼,那怪物頭頂雙角,銅鈴大小的眼瞳泛着紅芒,凶神惡煞,通身黑霧瀰漫,碩大的蹄子每落下一步,便能震得地面煙塵激蕩。
這要來上一蹄子,不得直接成軟癱肉泥?
江夏奪路狂奔,可原本就失血過多,整個腦袋昏昏沉沉,速度遠不如常日。
而且,最要命的是那畜生看見他便如饑渴多年的單身老漢猛然瞧見個果體美人兒,越追越興奮。
更為恐怖的是,在江夏看來銳無可擋的凌厲劍氣,落在那妖獸身上卻如枯枝爛葉般土崩瓦解。
“娘咧!夭壽了!”
江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鬼東西這麼生猛!?
那妖獸咆哮嘶吼,聲如洪鐘,直叫江夏兩耳嗡鳴眼冒金星,便是這一晃神,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不知是否是江夏的錯覺,身後那妖獸前行的速度慢了下來,仿若等着江夏爬起般。
“一頭畜生也耍我!”
江夏咬牙切齒,當著妖獸的面兒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數枚若羊脂般剔透的丹藥一吞而盡。
丹藥入口即化,滂湃精純的靈力他腹中噴涌而出,並向四肢百骸遊離而去,之前被劍氣所造成的的傷勢此刻逐漸癒合。
江夏面向妖獸,怒目而視,聚氣境七重的修為此刻傾泄而出,彷如一支弦上之箭,蓄勢待發。
那妖獸瞧着眼前之人,碩大頭顱側歪着,猩紅眸子盡顯疑惑。
“走你!”
江夏低喝一聲,腳尖發力,一躍而起,竟是頭也不回的跑了。
開玩笑,這妖獸少說也是一階上級,相當於人族聚氣境巔峰,和它硬鋼?怕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江夏幾個跳躍間早已遠遠拉開了距離,那妖獸回過神后,旋即暴怒,霎時間黑霧升騰,眼中紅光大作。
正當江夏還在為逃出生天而沾沾自喜時,那妖獸竟是再度追了上來。
“這麼快?!”
江夏大驚失色,暗罵一句后速度再快上幾分。
“吼!!”
那妖獸籠罩在黑霧之下,迅疾如風,所過之處沙石遍天。
不過數息,妖獸至!
江夏面色煞白,身後勁風讓他只覺如芒在背,顧不得其他,當即果斷轉身,雙臂橫檔胸前。
嘭!
伴隨骨骼清脆斷裂聲,江夏便如斷線風箏倒卷而出,直至在地面滑出一道十餘丈的溝壑才停止。
“咳…狗東西,真狠。”
煙塵散去,江夏口鼻溢血,雙手無力耷拉在地,森森白骨就此裸露在外,觸目驚心。
黑霧散去,現出妖獸真容。
“肥瘦均勻,肉質瞧着倒是挺緊實,炭烤、紅燒定是人間絕味。”
江夏望着妖獸道,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那蠻牛似是懂人言,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怒火衝天,龐大身軀縱身一躍,便已至江夏身前,前蹄高抬,便要重重跺下。
江夏認命般闔上眼,這一蹄子下來,應該不會太痛吧…
只當這時,周遭劍氣盡數崩碎,化作點點熒光。
上空赫然出現一道裂隙,無窮黑煙透過裂隙散發,宛若九幽鬼爪,滲人的緊。
“媽的!姑奶奶我終於離開那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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