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華胥氏
一陣狂風吹來，風助火勢，發出狂暴的怒號。
在上風口到處點火的風羲，被嚇得腿軟了。高溫炙烤，他渾身冒汗。再不躲到岩穴下，會被烤死在這裏。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一口氣跑到了岩穴里。
這裏稍微涼快一些，然而聽着背後熊熊大火的聲音，風羲肝膽俱裂。
這樣下去，母親他們會不會葬身火海？
天空中，黑雲如墨，黑幕低垂。一道閃電，劃破黑天，緊接着是一炸驚雷。
風羲不敢讓篝火熄滅，一旦有野獸到岩穴避難，沒有這堆篝火，他將會成為獸類口中的食物。
他又累又餓，想要在火堆邊睡去，無奈燥熱難耐，只好離得遠些。
無數的蟲子，從岩穴的上方草叢裏鑽出，往涼快的岩穴里爬。
風羲把屁股往火堆邊挪了挪，避開哪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蟲子。
他拿了一根小樹枝，製作一雙長筷子，夾住一隻渾身是足的米白色蟲子，放到篝火上去烘烤。
等到把它烤焦，掐去頭尾，便可以吃了。這應該是風羲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頓飯。
就在他期待着美味燒烤時，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回頭一看，是一隻大蜈蚣在叮咬，樣子像極了正在製作的燒烤。
風羲面如土色。
他已經是孱弱不堪，看來小命得交代在這裏了。
他感覺到胃裏翻江倒海，手臂開始麻木，心臟開始麻木，頭腦開始麻木……在最後一刻，他拼盡全力，把烤的焦黃那條蟲子，顫巍巍的送入口中……
風羲醒來的時候，依然是在火堆旁，因為他聽到了木柴燃燒的聲音。
同時，他還聽到轟鳴的雷聲，傾盆大雨聲。
空氣中沒有了山林被燒的味道。
難道森林大火滅了？
風羲緩緩睜開眼，此時天亮了，周圍全是野人。
他回到了山頂洞。
他看到族長滿是褶皺的臉。
所有人對風羲的蘇醒都無動於衷，彷彿他真的是睡一覺醒來。
老族長在他的手臂上拍了兩巴掌，正是被蜈蚣叮咬之處。
風羲勉強回頭看看，依然有些腫，發黑，不過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糕，看來那隻大蜈蚣沒有要了他的命。
老族長用他那枯枝一般的手，從篝火上扯下一塊烤的冒油的肉，塞到縫隙的嘴裏。
他原本還在麻木之中，但當他舌尖碰到了這塊烤熟的肉，趕緊一口咬住，迅速咀嚼。事實證明，食物才是第一需求。
所有人見風羲沒事，一醒來就吃肉，都高興得露出了黃牙齒。各自扯一塊烤的冒油的肉，塞進嘴裏，猛吃海喝。
這一次族長沒有分配，肉多得吃不完。
風羲不知道吃了多少肉，感覺已經吃飽了，頭腦又開始變得不清醒，又想沉沉睡去。
天空漸漸變得晴朗了，洞外綠茵茵的樹影隨風搖晃。
環視一圈，沒有找到母親。
從天色看，這應該是早晨。昨晚昏迷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天黑，從被蜈蚣叮咬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整夜。
母親他們會不會？
洞外響起一陣歡呼聲，風羲勉強起身看去，不由得心中狂喜。
只見母親笑盈盈的回來了，她一眼便看到了風羲，跑過來就摟住兒子，流下了歡喜的淚水。
風羲沒有流淚，因為這個媽還取代不了後世的老媽。但他能夠理解，含辛茹苦十年帶大的兒子，對母親來說意味着什麼。
風媽與她的族長母親自然有一番親昵。
風羲正滿懷感慨，享受這天倫之樂，卻覺得腳下有什麼。他低頭一看，是母親吩咐守住自己的那個男人，他正匍匐在風羲腳下。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奇怪的看着這個人的舉動。
那個男人淚流滿面，嘴中叨念着什麼。最後風羲才聽清，他念叨的是——燧人！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這個詞在他們的意識里，無異於一炸驚雷。
所有人都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這個十歲的少年，他是燧人？
那個人無比虔誠的表演，由得人們不信。越是相信，他們越不知所措。
風羲注意到老族長的表情，她那滿是褶子的臉，已是黑雲密佈。
她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匍匐在地的那個男人，用她的枯手一指，發出了命令。
兩個健壯的婦人，架着那個男人直接往洞外丟去。
風羲本以為，那個男人會被逐出族群，但是下一刻，那個人不是被丟在洞口，而是被扔下深淵，風羲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風羲回頭，想要向老族長問個究竟，卻聽到母親歇斯底里的喊——“不”！
風羲感覺騰雲駕霧一般，另外兩個健壯的婦人架住了他，往洞外送，看來也要把它丟進深淵裏。
此時風羲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就是一場大火燒了森林嗎？
不就是族群重新獲得了火種，吃上了烤肉嗎？
怎麼弄出了殺人的場面？
他依然是孱弱的，他沒有力氣與那兩個婦人抗衡，他只知道，如果她們要把他丟下懸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上她們兩個墊背。
風羲沒有被丟下懸崖，因為母親像瘋了一般，拖住了那兩個婦人。
最後母親把風羲死死抱住，匍匐在地，向老族長解釋着什麼？
母親聲淚俱下，手足並用，她在描述一場驚雷，一場暴雨，一場森林大火。
可能是吃了肉的原因，風羲現在聽這些原始人說話，又能聽懂更多的內容了。
母親大概是在極力否認這場大火，跟他的兒子有關。
她說，這場大火，跟以往一樣，是雷劈大樹引起的。
族長緊閉的眼睛睜開，目光如電，投向風羲，又看向另外幾人，是他們把風羲抬回來的。
一個男人比劃着向老族長報告，他們是在一個山洞裏發現風羲，那時他已經昏迷了。
另外的幾個人也附和，當時天空打雷，然後山林起了大火，他們去找一個山洞避水火，見到風羲。
其實他們早已傻傻的，分不清是先打雷還是先着火，總之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孩子不是什麼燧人氏，他們認為他不可能掌握火的神力。
老族長鬆了口氣，但仍然將信將疑。命令兩個婦人把風羲鬆開，又讓其他野人為母親三人拿來肉食。
風羲的母親拿到那塊肉，渾身顫慄。
儘管她已經很餓了，但她沒有立刻進食，而是把肉舉過頭頂，嘴裏深情的呼喊——華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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