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勢必嫁給愛情
鍾文茜跟了葉謹年一段時間，業務水平不說突飛猛進，卻明顯熟練了很多。
“患者三十八歲，臨床表現為思維貧乏，情感淡漠，意志活動減退等陰性癥狀為主的精神癥狀。已經長達五年之久，近來三個月有逐步加重的趨勢。已經嚴重影響工作。”
葉謹年拿過病曆本：“既往病史呢？”
“既往病史中無突出的幻覺，幻想，有顯著的個人行為改變，體檢，神經系統檢查無異常。”
葉謹年一邊聆聽，一邊翻看患者所做的各項檢查結果。
患者家屬在一旁焦急等待。
“醫生，我丈夫的病怎麼樣？好治嗎？”
葉謹年合上病歷夾子，抬起頭看她：“根據病史和精神狀況的檢查結果來看，你丈夫患的是單純型精神分裂症。一直以來他的興趣與意志活動的日益減退，情感淡漠，思維貧乏，都是精神分裂症的早期表現。精神類疾病，往往起病越早，越急，治療得越快，愈後效果也越好。”
女人不太能理解他的話：“那我丈夫他？”
“你丈夫的癥狀已經持續了五年，屬於緩慢起病。現在三十八歲，起病時間也不算早。”
女人張着銅鈴大小，木納無神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從一個精神科醫生艱澀難懂的專業術語中體味出哀傷與絕望，而且瞬間就爬滿她的臉。
她一下蹲到地上，就像天塌下來了似的。掩面而泣：“那我這家可怎麼辦啊……嗚嗚……”
這種傷心失落的病患家屬在精神科絕不少見，精神類疾病是頑疾，某種程度上跟腫瘤科差不多。很多患者即便治癒出院，以後漫長的人生也在小心維持，一個不經意的刺激可能就複發了。而很大一部分人乾脆就是在反覆的發作與治療中渡過餘生的。
如果患者是一家的頂樑柱就慘了，整個家庭不說搖搖欲墜，卻免不了提心弔膽，神經緊張。
“五年了，她都不選擇離婚，一看就是個死心眼的女人。”
出了病房，宋顏初心直口快的說。
一個醫護人員笑笑：“在此之前她又不知道自己老公得了精神分裂症。”
“就因為不知道，才說她死心眼嘛。她不會覺得是她老公不愛她了嗎？不想跟她說話，也不想跟她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還莫明其妙的發脾氣。生活和工作也是一團糟，根本沒能力給她好的生活。這樣的男人如果不考慮他生病了，那就是非常差勁，而這個女人竟還守了他五年。”
宋顏初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這五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另一個男同事湊過來發表建議說：“像這種沒文化，生活在傳統觀念里的女人，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就像在我們老家，絕大部分女人的觀念還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家暴，出軌，她們都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像二十七床這種冷暴力的，沒準他老婆還感覺挺優待，至少她老公不揍她。”
“這算什麼優待？她要照顧老人和孩子，累死累活，還要忍受老公長期的冷暴力，這種毫無溫情的婚姻跟墳墓有什麼分別。還有啊，哪個女人是真的不需要愛情的？”
話題忽然就觸及某個內核沉重起來。
宋顏初想到剛剛女人的臉，她丈夫三十八歲，她也應該相差無幾，可是，一張臉佈滿滄桑。
剛剛“恐嚇”她的男醫護人員感嘆：“顏初，你就是年紀太小了，什麼都不知道。”
宋顏初一臉堅定：“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要嫁給愛情的。”
一個男醫生跟着起鬨：“顏初，顏初，我就是‘愛情’。”
他話一出，遭到同事們的無情調侃。
“我怎麼看着你像‘多情’呢。”
“而且還是‘自作多情’。”
宋顏初笑了聲：“呀，四個字，好洋氣啊。”
鍾文茜厭煩的看了眼鬧哄哄的醫護人員隊伍，哪裏有宋顏初，哪裏就一定不得安寧。
她總有本事調動起大家聊天的熱情，就像現在，巡視病房多麼嚴肅的事情，也被她生生的演變成了八卦現場。男女醫護人員集體加入，通通不亦樂乎。
葉謹年微微側首，默不作聲的看了宋顏初一眼。她笑得格外開懷，牙齒上一道漂亮的粉弧都看到了。
接收到他的目光又猛地收住，嘴巴閉合之快，就像小孩子調皮的時候張大嘴巴空咬東西，還發出近似“阿么”的可愛響動。
葉謹年若有似無的動了下嘴角，眼底依稀布了層笑。
眨眼收斂無蹤，針對二十七床的陰性癥狀對症下藥，一再強調利培酮和碳酸鋰的使用劑量。
鍾文茜跟在一旁認真聆聽。
回到辦公室，葉謹年將宋顏初叫過來。
“同樣是規培醫生，看看鐘文茜在幹什麼，你又在幹什麼。”
終於肯跟她正面交鋒了。
宋顏初故意答非所問：“我在想晚上要不要跟葉醫生約個飯。”
葉謹年眯了眯眼。淡淡說：“你爸不是讓你離我遠一點兒。”
宋顏初愣了下，“你怎麼知道？”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就連他今天的古怪，也有了合理的解釋。“原來我爸找過你。不過，不用擔心，危機已經解除了。”
葉謹年饒富興趣：“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
宋顏初得意洋洋：“午夜夢回，一邊大哭一邊喊媽媽。相比給我把媽媽找來，順我的意就簡單太多了，而且是唯一可行。”
葉謹年眸光一閃，定定的看了她幾秒鐘。宋顏初說這番話時，仍舊沒心沒肺。能夠輕鬆拿來做籌碼，彷彿真的已經不當一回事了。
葉謹年若有所思，最後只說：“不聽老人言，太不乖了。”
宋顏初不甘示弱的回敬他：“彼此，彼此。”
葉謹年和她對視的目光別樣起來。
兩人之間迅速多了點兒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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