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演員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鄭昆丁正在審視這位前來試鏡《哈嘍,樹老鐵》的演員。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的鄭昆丁說,你的名字是叫強子對吧?
強子說,是的。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的鄭昆丁說,我稍微看了一下,你的簡歷里說你過去一直是在村裡務農,怎麼忽然間想到跑來這裏試鏡,你是認為自己有什麼過人的特長么?
大波浪、小山羊導演眯着眼睛看他。
強子說,沒有。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的鄭昆丁先是眨了眨眼睛,忽然間愣了一下,似乎給這個直白的泥腿子給逗樂了。
他說,那你擱這不是浪費大家時間么?
強子卻是固執地說,沒浪費,您先看我來一段。
一直掌控主動權的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又跟着愣了一下,沒想明白這邋邋遢遢的傢伙還能玩出什麼花活兒來。
這次,他沒有再眯着眼睛,而是帶着頗具專業性的目光,凝視着這個看似其貌不揚的男人。
與此同時,強子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副老舊的銀框眼睛,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戴上,爾後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夾着煙的那隻手伸出去又收回來,伸出去又收回來,吞雲吐霧,兩眼微眯,給人一種好像什麼也看不清,看不見,但又好像望眼欲穿,歷經宇宙洪荒。
他在抽煙中表演着抽煙。
當那一根煙抽完,表演正式宣告結束。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不失時機地為他送上了真摯的掌聲,然後,跟他說,很抱歉,我不能錄用你。
強子問他為什麼不能錄用?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就說,因為這個角色早已經內定了,有人帶資進組,用錢買下了這個角色。
我們舉行這場試鏡也是裝裝樣子,誰曾想到會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
強子失落地說,那我就是沒希望了嗎?
這時候,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給他投來了曖昧的目光。
他用蠱惑的聲音說,也不是沒希望,你還有兩個選擇,一是今晚到我房間跟我和我朋友們玩兒三人同行。
二是自願接種‘網紅’病毒,入伍受訓,然後參戰,積累到一定的軍功勳章,你就跟軍隊能提出加入劇組的申請。
這兩項,不管你選擇了哪一項都有可能獲得我們劇組的一個角色。
這次輪到強子愣了一下,問他,‘網紅’病毒是什麼?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就說,一種增強抵抗力的細胞而已,很多…演員,也會去接種的,譬如臟嘎,潘子等等。
他很不情願地說出‘演員’兩個字,似乎打心裏並沒有認為那些接種了‘網紅’病毒的人還能算是演員。
但為了說服這個傢伙接種‘網紅’病毒,他就不得不承認那些人是演員。
“你為什麼不先問三人同行?”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有些不快。
強子怔怔地說,有姑娘么?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吹鬍子、瞪眼睛,不可置信地質問他,當然沒有,這可是真男人的戰鬥啊,怎麼可能有女人?!
他繼而又說,異性相吸,他們的結合,只為了繁衍後代,而同性相斥,克服阻力才有可能摩擦出真愛!
你的觀念太傳統了!男人!就應該劍擊!劍擊劍擊!男人就該劍擊!
你怎麼一點都不藝術,就算讓你混進來劇組,你也不能長久。
直到此刻,強子終於確定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是腦子或者身體哪個地方彎了,以至於他的思想出現嚴重的問題。
“加入我們,只要你晚上的表現能夠讓我們滿意,我可以承諾給你簽個經紀公司,以你為C位,組建一個‘斷臂超甜’組合。”
“你甚至可以不需要才能,單單憑藉我們的包裝,我們給你提供的流量,以及我們給你在輿論上製造的勢頭,你就能一躍成為這座城市最火爆、最搶手的巨星。”
“左手天堂,右手地獄,可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喲。”
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給他拋了個媚眼,橄欖枝一伸再伸,顫抖的枝葉上彷彿塗滿了潤滑的橄欖油。
“我什麼也不想,我唯獨想x你媽,”強子說,“你媽歸西了,你知道么?”
“可以啊,完全沒問題,她是歸西了,”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滿不在乎地說,“你想找她么,我可以給你地址。”
“她就埋在牛欄山的一個鞋盒子裏,跟我同姓,名字叫爽子。”
“我不是想掃你的興,但我必須提前告訴你,你來晚了,她現在已經給燒得只剩下一堆灰了,骨頭也沒幾塊。”
“我也挺好奇的,因為我是真不知道你可以從哪個地方下手。”
“你真是太孝順了。”強子說。
“哪裏哪裏,都是我媽教得好。”大波浪、小山羊鬍子導演微笑着接受了強子的讚美。
“我X你媽。”強子繼續說。
....
玉米粒從那個名叫‘豎店’的狗屎堆里鎩羽而歸,他頹廢地跟他的兩個夥伴們說,這些人根本就沒想過要弄什麼偉大的作品,他們就是完全把大伙兒當成是傻子玩兒。
“可他們就是那麼能吸金,這不就證明了大伙兒都是傻子么?”小智見怪不怪地說,“人家樂意給別人的當傻子,你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沒腦子也挺好,沒腦子活得多自在啊?”
“知道怎麼工作,知道怎麼消費,知道怎麼去死,那不就好辦了么,工作、消費,工作、消費,工作、消費,然後去死,這不就人生大圓滿了么,一點問題都沒有。”
“要是有腦子的人多了,世界就亂套了,到時候,沒腦子的人連工作和消費都辦不到!”
“不許你這麼瞧不起人!少在這裏故作世故,”強子不能接受這傢伙的傲慢態度,氣得跳起來說,“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會永遠堅信他們!”
“那你自個兒繼續慢慢信去吧,我沒你那麼空閑。”
小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傲慢的眼神依舊,卻沒有嫌惡,也沒有屈服,只是單純不想和這個人過多爭辯。
“現在,我要先上個廁所,失陪。”
說著,他就從他那張奢華的病床上站了起來。
他拄着一根放在床邊的拐杖,一拐一拐地離開了這個富麗堂皇的房間,他擰開鎏金的門把,砰地一聲就把自己關在了華貴木門後面的狹窄世界。
沒多久,裏面傳來空洞洞的沖水聲。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和被風揚起的窗紗,散落一地。
遠方街道上的河流在靜靜地流淌,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
阿莫正在抱着一個玻璃瓶一點一點地往一個量杯倒水。
等到量杯里的水達到一千毫升的刻度后,他放下玻璃杯,彷彿多此一舉地把量杯里的水一滴不剩地倒進他的盆栽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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