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無法逃離的避難所

凌晨五點，遙遠的地平線亮起一道朦朧的微光。

葉塵已經跟隨隊伍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剛剛那家書店，位於江州和滬都的交界處。

而現在，他才算真正進入到滬都境內。

估計再往前走個十幾公里，就能到達青安區，看見那個由購物中心改造成的避難所了。

說起來，這是葉塵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

他平時也就以公寓為中心，在方圓不過十公里的範圍內活動。

倒不是說不想探索一下這個新奇的世界，只是各方面條件都不允許。

首先避不開的問題，就是錢。

葉塵在仙域算是個知名人物，出門瀟洒的時候，分分鐘就有幾萬靈石出賬。

可現在，卻為了早飯要不要加一個茶葉蛋，要不要多喝一杯豆漿而糾結半天。

而且，他雖然在小餐館幫廚，可每天忙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個世界有一種特殊但非常受歡迎的文化，叫做“外賣”。

在這種文化的影響下，一天大部分時間裏，進入餐館排隊取餐的外賣小哥，遠遠超過正常消費的顧客數量。

從早到晚，耳邊都充斥着如惡魔般的聲音：“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聽得人都快麻了！

當然，除了這些糟心事之外，葉塵也不止一次聽同餐館的服務員說起過：

滬都是夏國的一線都市，畢生的心愿就是在那兒買上一套宅子。

他私下也在網絡上了解過相關的數據。

按照城市規模、經濟發展水平和常住人口來看。

滬都等同於仙域之中，世家豪門雲集的頂級都府。

能在這裏面爭得一席之地的人，必有非凡的實力。

現如今，他好不容易有機會來這座城市看一看。

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境之下。

而且，目前的狀況，比葉塵想像中還要糟糕。

他原以為滬都會和江州一樣，街頭巷尾覆蓋著厚厚一層菌毯，建築表面也將爬滿紫褐色的藤蔓。

可這裏的藤蔓，高度基本上都是百米起步。

其根莖也非常粗壯，需要至少五人合抱，才能圍得過來。

大部分幾十層高的住宅、寫字樓，都被它們擠得破碎開裂。

有些斷裂的樓層甚至被托舉到了半空中，迎風搖搖欲墜，看起來頗為嚇人。

除此之外，街道上看不到那種苔蘚一般的菌毯，只有盤根錯節且如手臂粗細的菌絲。

這些菌絲還在不停蠕動着，遠看就像無數交纏在一起的蟒蛇。

而且玩意兒還特別滑膩，若是一不小心踩上去，絕對會深陷到縫隙當中，爬都爬出不來。

周圍的景象讓葉塵實在太過驚訝，以至於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這情況不太妙啊！”

他甚至懷疑，滬都的孢子植物和藤本植物，在短短几個月時間裏，進一步變異了。

可為什麼隔壁的江州城沒事呢？

難道這種情況還和城市的地理位置有關係？

葉塵仔細地觀察着街道周遭的藤蔓和菌絲，並不斷地思考着環境變化的種種可能性。

就在此時，或許是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身邊有人冷不丁地回應了一句：

“唉，誰說不是呢！”

葉塵聽到有人跟他說話，立馬轉過頭來，卻發現對方是之前那個瘦高的男子。

而這哥們兒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在那邊擰着眉毛，不住地嘆息道：

“按上面那位的脾氣，出了這麼大的事，咱們哥幾個絕對少不了一頓毒打，怕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葉塵一愣，卻沒有說明自己剛才的原意，而是順着對方的話，詢問道：

“不小心遇到畸變體，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其實，他並不知道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

只是聽到書店內突然出現了畸變體的尖嘯，並且伴隨着一陣震耳的槍響。

等他從牆縫裏鑽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躺了一地的屍體。

而頂着半個腦袋的詭異藤蔓，還在愉悅地吃着地上的“自助餐”。

“什麼沒有辦法的事情！”

一旁的瘦高男子扒下頭巾，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濃痰。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隨即喋喋不休道：

“剛才那地方，離避難所有將近三十公里遠，還是我們之前根本沒有探索過的陌生區域，能不出事嗎？

我昨天回到避難所的時候，就跟他提了一嘴，說是那地方發生了槍戰，可能有別的勢力存在。

結果那個沙口隊長為了搶功勞，獲得更多貢獻點，就冊那胡作非為，為所欲為！

他沒有向上面報備具體情況，而是以搜集物資為由，帶着我們連夜跑過來調查槍響的具體原因。

現在可倒好，一槍崩了自己不說，還拉了一堆倒霉蛋墊背。”

經過對方一番吐槽式的解釋，葉塵才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

對於一個避難所來說，周圍存在持有槍械的未知勢力，的確是一個非常大的威脅。

如果不及時處理，可能會危及避難所日後的發展。

只是沒想到，那個隊長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下來，不僅沒有遇到未知勢力，還莫名其妙死在了自己手中。

真是可惜了這幫跟着他的倖存者。

要知道，這些人第一次來青菩區，對地形環境等各方面還不是很熟悉。

可他們卻憑藉著豐富的探索經驗，一路上沒出什麼岔子。

即便多次遇到結群的畸變體，也都用巧妙的方法避開了。

這讓隨隊的葉塵，都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

只是，出了剛才那檔子事，倖存者們好像沒有什麼心思去搜集物資了。

路邊遇到個超市、便利店，也都沒有停下來進去搜索。

他們只想儘快回到避難所。

葉塵望着一路消沉的眾人，忽然有了一個疑問。

“一次性組織那麼多人出來，也是那個隊長的意思嗎？”

剛才在書店那邊，隊伍人數折損了小半，現在大致數下來，還有二十多人存活。

在滿是畸變體的末日中，一次性派出這麼多人數的隊伍，前往一個陌生的地區，確實是極不明智的行為。

說不定人少一些，他們行動起來就會更加謹慎，也不會發生像剛才那樣的慘劇了。

不過，當瘦高男子聽到這句話后，轉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稍有些異樣：

“看你有些面生，最近才進來的？”

葉塵聞言，瞳孔猛地一縮。

他剛才是說錯什麼話了嗎？

但為了避免引起對方更進一步的懷疑，他沒有做出其它過激反應，而是從容回應道：

“沒錯，我剛來咱們避難所沒幾天！”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具有說服力，他拿出宋琪留給他的ID卡，並用食指遮住了卡片正面的部分關鍵信息，隨後在對方眼前快速翻轉展示了一下。

展示的同時，又用十分誇張的語氣，引開對方的注意力：

“我前一陣子剛收到來自避難所的消息，就卷着鋪蓋，連夜趕了過來，而且當時為了拿到這張卡，還費了我不少時間！”

ID卡在空中晃了一圈，又被塞回了衣兜里。

瘦高男子雖然眼尖，但也只看到了卡片背面被遮住部分的一行小字：

“……青安區避難所”。

他似乎是放下了戒備，皺起的眉頭逐漸散開，並用一種惋惜的口氣，淡淡道：

“唉，這地方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咯！”

雖然聽宋琪說起過避難所的黑暗，但葉塵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為什麼這麼說，難不成我現在跑了，避難所的管理者，還能再把我抓回去？”

瘦高男子搖頭，語氣忽然冷了下來：“不是管理者抓你，而是我們抓你！”。

他抬手指向周圍的倖存者：“既然你剛才問，為什麼那麼多人一起出來搜集物資，那我就順便給你說說避難所的規矩，免得日後不小心丟了性命！”

“避難所中有這樣一條規定，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有人私自逃跑了，那麼隊伍里剩下的人就要接受極為嚴酷的懲罰！

說得直白一點，那就是死！

所以，只要有人敢逃跑，我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給抓回來。

然後等待他的，就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竟然還有這種事？”葉塵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這個情況，之前倒是沒聽宋琪提起過。

“那大家為什麼不一起逃呢？”

“哪兒有那麼簡單！”聽到他這句話，瘦高男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是這斷斷續續的笑聲中，滿是無奈之意。

“就拿我自己來說吧，現在我的老婆孩子，雙方父母，都還生活在避難所里。

今天我出來尋找物資，那明天就輪到我老婆，後天是我父母，大後天是她父母…

如果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有逃跑的想法，那麼呆在避難所的一家老小，就都要受到懲罰。

所以說，我們這些做子女、做父母的，哪兒敢苟且偷生啊！”

葉塵此刻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而按照這男子之後的解釋，避難所里除了原本的工作人員，還有拖家帶口的倖存者，出來約會的情侶、結伴遊玩的學生群體、出門聚餐的公司職員、甚至是素未謀面的網友。

誰都不想看到，有其人會因為自己失去生命。

就是這種深層次的道德綁架，讓大多數人不願意苟且偷生。

葉塵沒想到那個封鎖了商場的老闆，竟然會使出這種卑劣的手段。

他忍不住罵道：“這避難所避的是什麼難？還不如獨自求生！”

瘦高男子重新戴上頭巾，眼中卻顯露出遮掩不住的疲態：

“雖然這個避難所充滿了壓迫，但依然能在黑暗中尋找到一絲光明，而外面的世界只剩下絕望，等待你的也只有死亡！”

“更何況我還有家人，我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