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下行
無極聖母拖着那具屍體走了出去,無論他生前如何尊貴,死後也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她出去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個人的斗笠交給了魔教之主,他生前所擁有的一切,也都變成了別人的。
魔教之主並沒有坐在那個人的位置上,斗笠都是一樣的,位置卻是有區別的。他走到了中間的位置,唯一的那個位置。黑風鎮主人也早已經讓開了位置,魔教之主本來就是他叫來的,也是他要推選為下一位黑風鎮主人的人。雖然距離下一年還有一個時辰,但是早點讓出這個位置,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魔教之主終於坐下,原本他應該還有一戰。另外七個人應該選出一個人來,由他們帶來的那個人進行一場決鬥,勝者便是下一任黑風鎮的主人。當然也可以親自動手,只不過高手過招,結果肯定會有一個人會倒下。痴獃道人的武功很高,但今天他好像是真的痴獃了一樣,如果有人要戰,對手就只會是魔教之主。
沒有人會想要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在擊殺了多年的老對手之後,魔教之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更何況剛剛他只用了一招,所以他的精力還很充沛。現在的他無疑是充滿信心的,這種信心帶來的往往也是勝利。
沒有人提出異議,彷彿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情。直到最後一人坐定,這張椅子上還有剛剛那個人留下的鮮血,但他並不在意。該坐的都坐着,該站的都站着。只有痴獃道人顯得有些奇怪,他雖然站着,但佝僂着腰,托着魔教之主的長袍。反而要比坐着的魔教之主還要低。
“聽說你得到了一張藏寶圖。”魔教之主終於開口了。這一年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他要說的自然就是明年的事情。
“沒錯。”她回答道。
“把藏寶圖給我,我給你三百萬兩。”藏寶圖的背後不一定會有寶藏。三百萬兩銀子,卻是實打實的。用一張藏寶圖換三百萬兩銀子,這無疑是公平的交換。但她不這麼認為。
“不好。”不好的意思,很多時候就是不行,不可以。只是這種說法更加的柔和。
“拿出三百萬兩,這張藏寶圖就是你的。”一張藏寶圖已經在手裏,卻還要為此付出三百萬兩銀子,這聽上去是一個很無理的要求。魔教之主給了她兩個選擇,她拒絕了第一個,那就只能接受第二個了。
“這張藏寶圖是我拿到的。”這是刀客說的話。坐着的人跟坐着的人說話,站着的人跟站着的人說話,這是這張桌子上的規矩。所以魔教之主並沒有回應他,應該開口的痴獃道人,也不像是會開口的樣子。
“你是在黑風鎮的青樓拿到的藏寶圖,就應該拿出兩成的利益,一成給黑風鎮所有人,一成給青樓。這是黑風鎮的規矩。”說話的是那位之前的黑甲衛士。青樓,便是原黑風鎮主人的地盤。他以黑風鎮的規矩說話,便沒有人能夠反駁,規矩是九個人一起定下的,誰違反規矩,就等於和九個人為敵。
“我會拿出三百萬兩。”她還是開口了。只不過她暫時並不能拿出這麼多銀子,她是來收銀子的,並不是來給銀子的。沒有人身上會隨時帶着幾百萬兩銀子。
“我現在就要。”坐着的斗笠人既然開口了,回答她的就又是魔教之主。刀客的手已經放在了他的刀上,沒有影子的刀。這把刀當然很快,但是刀客卻沒有以前那種信心了,他看得出魔教之主為什麼能夠取勝。魔教之主提前知道對方會攻他的帽子,所以他能夠取勝。而他的刀雖然很快,卻也只能攻對方的咽喉。
“一定要現在?”
“一定要現在!”魔教之主已不肯做出任何退讓。
“你看這柄刀值多少?”斗笠人的手放在了無影刀的刀柄上,刀客便無法拔刀。為什麼她不讓自己拔刀,是不是她也覺得,自己一拔刀,死的就是他自己。
“原來這還是一把刀。”魔教之主說到,雖然他的沒有任何笑意,但這一句話聽起來還是很像嘲笑。無影刀是白玉琉璃製成的,薄的就像一張紙,所以近乎透明,進而無影。這柄刀很精緻,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一件殺人的利器。
“在他手裏,這就是天下第一快刀。”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有這柄刀在手,他就是天下第一刀客。
“你想用這柄刀換三百萬兩銀子?”
“我還有一百二十五萬五千兩銀子。”她的面前擺着一疊銀票,這是她這一年的分紅。
“還不夠,這柄刀絕對賣不到這個價錢。傻子才會花一百多萬兩銀子買這把刀。”魔教之主仍然不答應。
“我買。”開口的人是那位賣糧食的人,他剛剛被扣除了一成分紅,又花了一成去買那張畫有十三個糧倉位置的地圖。所以他的面前只剩下一百零四萬兩銀子。他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塊玉佩。
“這個玉佩,在四大錢莊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提一百萬兩銀子,我花兩百萬兩買這柄刀。”魔教之主說只有傻子會花一百多萬兩銀子買刀,他既想買刀,又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傻子,所以只好花兩百萬兩銀子。
“好。”三百萬兩銀子堆在一起,魔教之主卻沒有去拿,他身後的痴獃道人也沒有動手。而是那位之前的黑甲衛士將銀票玉佩全部攬了下來。這三百萬兩銀子,原本就是魔教之主答應要付給黑風鎮原主人的報酬,讓他走進這間屋子的報酬。
刀客放開了手,解下了刀。他原本是死也不可能放下這柄刀的,但現在他不得不放下。因為是她讓他放下,她給了他這柄刀,所以只有她能夠讓他放下這柄刀。
這柄刀到了那個老瞎子手裏。
“你看它值不值兩百萬兩銀子?”這個斗笠人居然在問一個瞎子,讓瞎子去看一柄刀。
“不值。”老瞎子很認真的看了看刀,回答道。
“所以我要買的不是這一柄刀,我要買的是天下第一快刀,只有那柄刀才能值兩百萬兩銀子。”這柄刀只有在這個刀客手裏的時候,才是天下第一快刀,這是她自己說過的話。她也知道,一柄白玉琉璃製成的刀,也絕對值不了兩百萬兩銀子。除了天下第一快刀,什麼刀也不值這個價錢。所以刀又回到了刀客的手上,回到了他的腰間。只不過刀客已經站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後,站在了那個老瞎子旁邊。
這個人很開心,他花了兩百萬兩銀子,買了一柄刀。也是因為他花了十幾萬兩銀子買了一張地圖。那張地圖上的糧倉是江南花家的,花家也有一柄刀,那柄刀不僅快,而且重。江湖上很多人認為那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刀。所以就算他知道了十三個糧倉的位置,也不一定敢去把它們燒了。
“還有一件事情。”之前的事情都不是魔教之主自己的事情,之前他所做的事情,只是為了讓他能夠坐在這裏。讓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有人已經在黑石崖上見過了沈天行。”又是沈天行,魔教之主不問世事,哪怕是魔教中的事幾乎也都是交給四位護法長老決斷。他這次過來,便是為了沈天行。
沈天行三個字好像的確有一種魔力,這三個字出來,原本就十分安靜的眾人,更加安靜了。沒有人說話,因為他們都在等着魔教之主說話。
“我要去殺了他。”魔教之主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但是他等這一天,卻已經等了很多年。八個人戴着斗笠,看不見他們的表情。站着的人卻又大多都是年輕人,並不知道沈天行代表了什麼。
“就是現在?”
“就是現在!”外面有人打更,除夕之夜已經過去,這一刻已經是新的一年。魔教之主已成為了黑風鎮的主人。
九個戴着斗笠的人,九個站在他們身後的人。還有十二個黑甲衛士,他們都在黑石崖邊。
一根長繩上繫着一個槍頭,一個黑甲衛士用力一擲,槍頭便刺入了對面的山壁之中。他拉緊了繩子,魔教之主便踩在這根繩子上面,走入了懸崖上。痴獃道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長袍,因為長袍下面已經是萬丈懸崖,他不用擔心長袍會拖到地上。只不過他還是低着頭,彎着腰。像是背負着十分沉重的東西。
魔教之主走的很慢,他已經走入了夜色之中。他的輕功也很好,踩在繩上像是沒有一點兒重量。拉住繩子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走到了頭。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足以稱得上是絕頂,魔教之主更是宛如傳說中的人物,現在他就要過去,面對另外一個傳說中的人物。這一戰只要是習武之人,都絕對不願意錯過。可是沒有人跟上去,魔教之主的身影好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他們也害怕,自己被這無邊的夜色吞噬掉。
這一戰的過程固然精彩,但是這一戰的結果更加重要。所有人都想知道結果,所以他們不想去冒險。時間過得很慢,當第三次有風吹過的時候,一個身影又從無邊夜色當中走了過來。
走出來的人是魔教之主,他還是戴着高高的帽子,帽子上還有一個斗笠。他的衣服依舊整齊,他的長袍又被痴獃道人拖起。這一戰的結果好像已經很明顯了,但是所有人都在等着魔教之主開口告訴他們結果。
結果卻是沒有結果。沒有過程,也沒有結果。因為對面根本沒有沈天行。對面只有石壁上刻着三個字:天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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