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等界
看着幽深鬼祟,充斥着腐臭味的巷子。
她說不出這究竟是哪裏。
看着身上穿的黑色連衣裙,捋過披散着長發。
也說不出自己是誰。
只從光腳的腳底來看,是一點土灰都沒沾。
不是……走來的。
她蹙眉思索,卻被嘈雜的音樂聲打斷。
身後有一扇半開着的大鐵門,刺耳的音樂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她耳朵敏感,那音樂聲鬧得頭疼。
剛準備起身離開,半開着的鐵門內衝出來一穿着紅色超短裙,化着大濃妝的女子,匆匆下了台階,扶在牆根嘔吐。
半分鐘過後,女人抹了抹嘴,打算順着巷子離開。
可回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她,狐疑地嘟囔。
“站那兒幹嘛呢?”
女人雖有些狼狽,但語氣一點都不和善。
“神經病。”
說罷,將一卷錢從上衣領口抽出來,塞進裙擺下的暗兜里。
“小美人~”
就在這時,鐵門被徹底推開,出來的,竟是個肥頭大耳,圓鼻孔朝天,獠牙翻齒的怪物。
這怪物有兩米四五,瞧噸位,怎樣都有四五百斤。
“小美人~還沒喝完怎麼走了?”
怪物搖擺着從鐵門內出來,刺耳的音樂聲奔涌而出。
她本就站在台階上,見這龐然大物過來,震驚的沒了反應。
“還有一小美人,來來來~陪我——”
怪物吭哧吭哧地說著,抬手要抓,可那原本要走的女人卻匆匆趕來解圍。
“特里亞大人,您點的是雙拼,怎麼忘了?禾源姐妹已經到了,您還不快回去,別讓姐姐等久了。”
怪物哼哧了一聲,酒過胃再翻出來的味道從那張巨嘴裏吐出來。
“雙拼?”怪物不屑哼了一聲,隨即從腰間拿出一卷錢,“我要,你倆,加餐,加餐!”
說罷,怪物又要伸手來抓,卻被女人擋住。
“特里亞大人,您說點的雙拼是禾源姐妹。”女人嬌俏地點了下怪物的肚皮,“我可還有下一單呢,可是橋莫斯大人。”
女人說著,不忘給站在旁邊的她解圍,“還有這孩子。”
怪物悶悶地嗯了一聲,“橋莫斯點了雙拼?”
女人趕忙點頭,“大人可不好截胡啊。”
怪物聽罷,指着在一旁屏息站立的她問:“她叫什麼名字?也是你紅燈籠的人?”
女人垂首,捋了捋耳邊的碎發,眼珠子嘰里咕嚕亂轉,“尋燈,她叫尋燈。”
怪物念叨着名字,搖擺着橫粗的軀體推門回去。
而女人討好的眼神瞬間消失,只厭惡地瞪着怪物離開的方向。
一卷更大的錢,在其指尖翻轉,顯然是從那怪物腰間偷來的。
“你不是六等界的人。”女人問。
“不知道。”她搖搖頭,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在加載中。
“你誰呀?”女人將那捲偷來的錢,裝進裙擺下的暗兜里,“你不是六等界的人,在這兒幹嘛呢?”
她又搖了搖頭,“不知道。”
這個答案女人沒料到,“不知道?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這個問題可是難住她。
我是誰?
好像也不是誰?
正思索之際,女人無語地哈了一聲,眼底被暈開的黑色眼線已經下垂出眼袋的形狀,口紅也被抹開,暈在唇邊,“你這孩子真逗,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該不會是——”
女人抬手,指身後的建築,後面的腌臢話竟因為她乾淨的眼眸和呆萌的臉蛋兒愣是咽下去了。
“算了算了,別在這兒獃著了,這不是什麼好地方,看你不像六等界的人。”
女人從蓬亂的頭髮里拿出一小小卷錢,抽出兩張遞給她,“打車離開六等界吧,呆在這裏——早晚得廢。”
可她拿着兩張打卷的錢,也不知怎麼,竟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幹嘛!打車離開!聽不懂嗎?”
“可,去哪兒?”
“五等界!七等界!愛去哪兒去哪兒!都沒人管你還不好?”
她拿着錢,看着女人暴躁而瘦弱的背影,沒再跟上去。
去哪兒?
看着比她手還大的紙錢,上面的印花有一種猙獰的美,錢的一角標識1000。
就在她垂頭盯着這兩張不符合認知的紙錢時,一隻紅毛長尾老鼠跑到她腳前嗅了嗅,最後張嘴咬了一下。
“哎呦。”
她后竄兩步躲開,隨後蹲下捂着被咬的地方,幸而只留下淺淺的紅印。
這條巷子髒兮兮的,除了嘔吐物,還有剩菜和剩飯發酵后的酸味騷味,以及腐臭味。
“去去。”
老鼠被哄遠點,卻沒離開,還兩腳直立盯着她,最後猙獰的嘶嘶幾聲,僅一瞬間,巷子裏出現了更多的老鼠。
“起開!”
女人不知什麼時候拐回來,拎着一隻高跟鞋,扇飛了那隻紅毛老鼠,並不耐煩地看着她。
“你想在這兒做窩啊?”
隨即又踹了她一下,“趕緊起來,你以為這是讓你發獃的地方?這些瘋老鼠會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
她被動起身,一臉茫然,又可憐巴巴地看着對方。
女人煩躁着把另一隻高跟鞋脫了,身高瞬間矮下來半頭,卻仍是氣勢十足,“走啊,等着我抬你出殯啊?”
說罷就拽着她衣袖,愣是將人扯出了巷子。
外面的街道靜悄悄的,既乾淨又整潔,一點都看不出還有這麼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
女人撓了撓蓬鬆的發包,“我叫花燈,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你現在暈不暈?”
她搖搖頭。
“不暈,就不屬於下藥啊,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呢?那你知不知道這是哪兒?”
花燈指了指地,又指了指天。
“六等界,你說過的。”
“不是!我問你這個星球是哪裏!我們現在的六等界屬於哪裏?”
她的茫然就是最好的印證,花燈見此,只揚揚手臂,翻了兩個白眼,便沒再說什麼。
她倆沿着僻靜的街道向前,從這裏出去,外面是更寬廣的大馬路,但人依舊很少。
花燈招招手,路邊接活的出租車屁顛屁顛地開過來。
“花燈姐,忙完啦~”
司機親切地遞上一瓶熱飲,見還跟着一個,就又遞了一瓶。
“是回紅燈籠還是回家?還是?”
“先回紅燈籠,然後再回家。”
“得嘞。”
花燈把她推進後排座,自己坐在副駕駛。
“花燈姐,這丫頭是紅燈籠的新人嗎?”
花燈喝了口熱飲,光影交錯間,迷茫於悔恨在臉上一閃而過,在思鐸,便沒有回答。
“新人長得挺漂亮啊,紅姨在哪兒找的?”
“她不是。”
司機從倒車鏡看了眼後排座,“不是?不是,怎麼來六等界了?走岔路了?”
“因為起了爭執,讓客車司機趕下來的,沒有行李,只能順着六等界,回去。”
司機瞥了眼副駕駛,眼神並不相信這套說詞,“哪兒人啊?”
花燈嘖了一聲,“你廢話怎麼那麼多,一天沒接活了吧?你話多的毛病該改改了,要不然一個月都不開鍋。”
“哎呦喂,只要傍着您這位財神爺,還愁沒飯吃嘛。”
十五分鐘的路程,司機果然安靜下來。
最後車停在一棟掛着紅燈籠的樓前。
花燈下車,對着坐在車后的她說:“你在這兒等我。”
隨即又抬手點了點司機,“你手腳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司機賤兮兮地撇着嘴,聳了聳肩。
這棟建筑前掛了一串紅燈籠,照的整片區域紅彤彤的。
司機側身坐着,賊眉鼠眼的將她掃視一遍。
“你到底哪兒來的?”
她很是謹慎,且看司機面相不像好人,就沒搭話。
見不搭話,司機又問。
“你跟花燈什麼關係?”
“看你的身形裝扮,該不是七等界爬上來的吧?怎麼?打算爬進紅燈籠掙大錢?”
也就這麼會兒功夫,花燈回來,護崽一般質問司機。
“你說跟她說什麼了?”
司機撇嘴搖頭,“沒說什麼,就是問問硌不硌腳,你看她鞋都沒穿。”
花燈白了司機一眼,隨即將一雙拖鞋丟在後排座。
“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