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湖人說江湖事
小姑娘還沉浸在剛剛受到的驚嚇之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到葉見夏再一次重複問題的時候才重現開始思考。
“城西平日裏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哦？什麼怪事？”
“城西的幾個街道接近外城，原本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區域，但最近兩年卻有不少高門顯貴在那裏出沒。之前曾有採茶客因為一位客人的江湖恩怨跟蹤刑部的一位主事，到了城西之後那採茶客卻石沉大海一般杳無蹤跡。之後又有好幾名採茶客都折在了那裏。好在那位主事不久之後也突然暴斃，那客人便也不再加錢追查此事了。”
採茶客是採茶閣探子的稱呼，江湖那麼大，你想知道的消息採茶閣不一定都知道，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打探這些消息，便會在這採茶閣留下定金，採茶閣接下了定金便會派遣採茶客前去打探，探到消息之後雙方再正式交易。當然能讓採茶閣出動採茶客，那價格也是非比尋常的貴。
葉見夏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皺眉：“那之後呢？你們沒有繼續追查此事？”
小姑娘搖頭：“這件事牽扯到了朝廷，如非必要閣里不會繼續追查此事的。”
自從前朝有懸鏡司出現之後，江湖和朝堂的那條線倒是更清晰了一些。
葉見夏看向瑞香，瑞香之前隸屬一部，主管京城官員的督查。
但瑞香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對此事不知情。
葉見夏便先將此事拋到了一邊，問道：“臨川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臨川召開了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葉見夏記得之前大哥對這個大會頗為無奈，說是一群三教九流博名聲的場合罷了，真正宗師高手都不太願意去湊這個熱鬧，可惜大哥的岳父大人千羽老爺子正是上屆的武林盟主，所以他這半個兒子不得不去替他岳父打擂台……千羽洪溪這老爺子自從被他哥捅一刀過後變的越來越不要臉了，指使他哥也指使的越來越得心應手。
每次想到這個葉見夏都忍不住捧腹大笑，捅了老丈人一刀還能把媳婦娶到手，天底下也沒誰了。
小姑娘整合了一下最近的信息之後說道：“倒也沒有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選舉武林盟主的時候葉大俠上去為千羽盟主守擂，倒也沒有幾個人真的上去觸霉頭，那四五個上去挑戰的人也大多是真正的實力高強之人，本就是奔着與葉大俠切磋來的，對武林盟主本身就沒什麼興趣，所以葉大俠毫無疑問替千羽前輩守住了武林盟主的寶座。只是楚州現在的局勢不太平，江都郡只進不出，楚州又盜賊猖獗，所以官府的人盯得很近，已經和武林中人起了幾場不大不小的衝突。”
“四大宗師去了幾個？江湖評上的人呢？”
“四大宗師只有葉大俠在，江湖評上倒是去了不少，除了江湖評第五的南宮詩宇、第九的許仇和第十的唐功紅，其他的都去了。江湖評前三都和葉大俠打了一場。”
葉見夏聳了聳肩，都懶得去問他哥多少招打敗的他們。
“江都郡的疫情怎麼樣了？”
“霍將軍帶兵圍困江都郡，消息傳不出來，現在除了江湖評上的高手外，其餘的幾乎少有人能進入江都郡的城牆。而這些高手也不願意去冒着感染瘟疫的風險來給我們當採茶客。”
葉見夏點頭，表示理解。
採茶閣內雖然也有守茶匠之稱的高手，但畢竟不是割首亭那樣的殺手組織，頂尖的高手還是很少。
葉見夏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搞清楚那些殺我的人了嗎？”
此言一出，一直坐在葉見夏身後的瑞香不由的抬頭，下意識的就想摸刀。
葉見夏在江湖中遭遇了幾場暗殺，最危險的一次來自於許仇，可令人沒想到的是許仇在殺死他的前一秒竟然開出了吃好喝好睡花魁的條件，然後華麗的叛變了。之後葉見夏又遭遇了兩三次暗殺，在進入京城之前那些暗殺他的人竟然連弓弩都用上了，可在許仇的保護下也都是有驚無險。
賣茶女顯然在進入包廂之前就已經搞清楚了來買消息的是何人，知曉了他之前與採茶閣的生意往來，所以當葉見夏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便毫無停頓的說道：“還沒查清楚，只知道和蜀州有關，對方把尾巴掐的很乾凈，還不清楚割首亭有沒有參與其中。”
葉見夏點頭，雖然有些失望但也在預料之中，採茶閣對於江湖情報無往不利，但暗殺他的那些人並不一定都來自江湖。
他想了想，發現竟沒有什麼要問的了。於是乾脆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包廂。
那位身為賣茶女的小姑娘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包銀子，不由自主的出聲喚道：“葉公子，你的荷包還沒帶走，剛剛的那些消息值不了這麼多銀子的。”
“那就讓你們這裏的守茶匠去幫我做件套麻袋敲悶棍的好事，去把御史大夫家的兒子王文科給本少爺綁了扔汐水河裏邊去。如果官府有人追究也大可不必為我遮掩，反正他們也不能將本少爺如何。”
葉見夏頭都沒回的說道：“至於剩下的那些就賞你們採茶閣了，對你們閣主說，這是本少爺替翼州葉小良還的。”
葉小良？他是誰？那位賣茶女一臉疑惑，這荷包里除了十幾兩銀子之外還有幾百兩銀票，那葉小良竟然能在採茶閣欠那麼多錢？
可惜葉見夏已經下樓去了，她只能把疑惑壓在心裏。
葉見夏帶着瑞香離開了茶樓，不等他的乖丫鬟問便主動笑着說道：“從小酆都出來之後，到了翼州已經沒有多少銀子了。當時剛剛被一伙人截殺，心頭惱火便想到採茶閣搞清楚到底是誰想殺我，結果那採茶閣的人竟然因為你家少爺我沒錢就給我趕了出去。當時我氣不過卻又擔心被他們報復，於是化名葉小良結識了幾個朋友，趁天黑偷偷潛入了那個採茶處，然後一把火燒了那個採茶閣的存茶房，就是他們存放情報的地方，嘿嘿，真是大快人心。”
瑞香被自家少爺逗樂了，倒也沒覺得他有多過分，只是覺得自家少爺還是這麼孩子氣，這樣真好。
她可不希望葉見夏變成大少爺那樣，雖說名聲威震各國，但是心裏一定是極累的。
葉見夏不知道自家丫鬟正因為他的孩子氣而高興，繼續說道：“後來想想，這採茶閣雖然一開始不知道葉小良是誰，但估計早就查出來是我了，之所以裝作不知道無非是忌憚我哥罷了。不過本少爺可不喜歡欠人錢的感覺，所以乾脆還給他們。”
“嗯嗯，少爺真是好樣的！”瑞香一臉崇拜的誇讚。
葉少爺的虛榮心一下子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見瑞香對採茶閣的事情感興趣，便不由的多說了些。
“據說這採茶閣里花樣繁多，職務也是分工分明，有身為探子的採茶客，出售情報的賣茶郎和賣茶女，和客卿供奉差不多的守茶匠和品茶人，採茶閣的各地管事被稱為炒茶人，以及閣里被稱為點茶人，煮茶人，沖茶人和泡茶人的四位大長老。不過現在沒人知道這採茶閣的總部在那，連那閣主以及四大長老的身份都無人知曉。”
“事實上這採茶閣在江湖上存在的時間比懸鏡司還要早，第一代採茶閣閣主天資絕倫，在當時的江湖上也是力壓群雄的存在。但就這麼一位高手高手高高手偏偏對錢特別感興趣，在去過一趟齊國花城之後回到大周的江都郡，竟然開了一家妓院！”
“江都郡？”
“嗯，就是現在鬧瘟疫的江都郡。五十多年前的江都郡可以說是採茶閣的天下，只是二十多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採茶閣的總部遷出了江都郡，閣主和四大長老消失無蹤，但採茶閣也從此遍佈天下。”
“據說當年那所妓院初開的時候，那位採茶閣的閣主還親自站在樓下攬客，因此受到不少江湖人士的恥笑，結果那採茶閣主一劍劈開壑江之後便再沒人敢嚼舌根，那青樓的生意反而越來越好。於是那閣主很快便發現了另外一個賺錢的渠道，那就是情報！”
“茶館酒肆青樓妓院，這些都是江湖人士來往極多的地方，也是消息流轉最快的地方，所以這採茶閣的閣主就打起了賣情報的主意，於是着手創辦了買賣情報的採茶閣，如今到現在也有了幾乎八十多年的歷史了，現在的採茶閣閣主應該是第三代閣主。”
“可惜自從那老閣主仙逝以後，這采香閣便再無人能入江湖評，倒是有個賣茶女進了點花榜。不過這採茶閣據說和四大宗師之一的劍聖於載恩有些情分，所以也不會有人前來招惹。”
葉見夏說的越來越起勁，走在他旁邊的瑞香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柔和，看着看着便把葉見夏看的不好意思了，於是好笑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大丫頭，這麼直溜溜的看着我幹啥？是不是少爺越來越有男子氣概了，讓你仰慕三分？”
瑞香低下頭含蓄的笑笑：“只是覺得少爺現在知道的真多呢，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玩鬧的少爺了。”
“畢竟人總歸是要長大一點兒的，不能總是坐井觀天不是？”
“少爺在江湖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葉見夏抬起頭，看着京城裏秋日的陽光，與四年前並無不同。
他眯着眼睛看太陽，笑着說道：“當時是覺的苦極了，也有些惱我大哥把我趕出京城，可後來遇到更苦的事情，就覺得之前的事情沒什麼可說道的。就像我剛到小酆都，三天沒吃飯就感覺自己要死了，可許仇追殺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根本活不過那個夜晚，那時候再想起來三天沒吃飯的事，好像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些事情，雖然說起來沒什麼，可只有竹板真的打在手上的時候，才知道這句“沒什麼”到底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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