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認親宴
老爺子的聲音漸漸聽不明晰，卻也聽得出他今日是真的開心。
謝夫人瞧地分明，不由得有些感慨，“那一年，顧大人重傷生死未卜的消息傳到謝家，老爺子一下就暈了，斷斷續續病了大半個月，之後便一直都不怎麼開心。老爺子一輩子育人無數，卻也就這麼一個掛心尖上的得意門生。方才我瞧着，歡歡同顧大人倒是熟識？”
“之前並不認識。不過是這次回來有過數面之緣罷了。”
謝夫人側目看去，這個說法她自是不信，就說那簪子上的紅寶石，怕是除了皇宮裏也找不出第二顆這樣的來，僅僅數面之緣何至於此？顧辭又不是傻子！
可時歡說得坦誠，饒是謝夫人一時間也瞧不出什麼來，只得作罷，換了話題同她交代待會兒需要注意的地方。
時歡垂在身側的手，指尖無意識捻了捻。數面之緣……縱然是她自己，都不信。
她問過姬歌，為什麼會缺失一些記憶，姬歌只說可能是睡得太久的後遺症，她又問姬歌，自己是什麼病，姬歌就開始顧左而言他，即便是喝得爛醉如泥也語焉不詳地不願吐露實情，問多了便直接告訴你他不能說。
醒來那段時間她總喝葯，那葯也奇怪，總帶着一股子腥味。可一直到後來把百草閣的醫術學了個十之三四也不曾查到到底是何種藥方……
一直到如今她都懷疑，姬歌所謂的學成出師，不過是尋個由頭將自己趕出去免得露了餡而已。
她心頭壓着事，伸手拂過髮髻，觸及寶石的冰涼，指尖下意識一縮，眉頭卻輕輕籠起，她已經摸到簪子上刻着字，在玉質得簪身，刻着一個清晰的“顧”。
不是時歡里的任何一個字，而是顧辭的“顧”，像是某種烙印。
她有些不快，卻半分表現也沒有，只淡淡懶懶地聽着謝夫人說話，偶爾點點頭，一身大紅裙裝繁複華麗。她像是換了個人，往日只見清雅，如今紅裝之下卻見貴氣逼人。
她的貴氣像是融進了骨血，滲透在四肢百骸里，張揚在細枝末節中。
院子裏的夫人小姐們瞧着兩人走來，驚訝之中回頭問謝絳，“這……便是你母親收的女兒？”
謝絳脖子一揚，骨扇搖地分外招搖，頗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可不！都說我妹妹是這帝都最漂亮的姑娘，你們非不信！”初見時他也着實被驚艷了一把，誰能知道彼時清清冷冷一姑娘，盛裝之下竟是這般驚世的華麗感。
方才這些人旁敲側擊得很，他有些不耐隨口說了句我謝家女兒自然是帝都最美的，竟惹了一群嘲弄，呵，此刻可信了？
“這姑娘……我怎麼瞧着有幾分眼熟？”
“可不，倒是有幾分像時二小姐……”
謝絳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聞言扇子一頓，嗤了一聲，時秀？時秀不及他妹妹一分的好看好么？
“誒，說起來，今日似乎沒見到時夫人？”有人左右張望，院中人不多，卻也不少，環顧一圈的確沒瞧見。
正說著呢，邊上夫人拉了拉衣袖，附耳過去，“你也是個痴的，這謝家辦宴，何時請過時家了？”
哦對，那夫人瞭然，當下不說話了，這帝都誰不知道時謝兩家有點兒互不對眼的味道，時家瞧不起謝家的清高覺得做作，謝家呢瞧不上時家一股子暴發戶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家有錢的樣子。
說話間，人已經過來了。
走近才覺這少女實在好看的很，一身正紅華麗禮服卻並無嘩眾取寵之感，反而有些相得益彰的味道，慵懶、大氣，和院中這些個正經大家小姐一比，半分不曾被比了去。
“這便是夫人藏着不願透露的女兒了？若我有個這般標緻的閨女恨不得全天下都曉得，哪裏捨得藏着喲！”
“就你嘴皮子最巧。”說著，謝夫人面向眾人，挽着時歡，溫柔得很，“這便是我家女兒，時歡。來，歡歡，見過各位夫人。”
時歡依言行禮，“小女見過各位夫人。”微微低頭間，發間紅寶石在日光下一閃而過璀璨的光。
現場一片安靜。
然後才有竊竊私語地交頭接耳，“她……叫啥來着？怎地如此耳熟？”
“時歡。”耳尖如謝絳，搖着骨扇一臉愜意地回答，目光落在時歡發間，他記性好，記得一早還沒這簪子，再說，整個謝家也拿不出這樣的紅寶石來……瞧着倒是眼熟。
“哪個時，哪個歡？”
還在尋思着那簪子，謝絳下意識慢條斯理地回答，“那個時，那個歡。”聲音不大，也不小，在安靜的花園裏顯得有些唐突。
人精般的夫人們自然早已反應過來，端着笑容圍了上去，彷彿方才的尷尬從未出現般。
“我瞅着有些眼熟呢……”這是腦子不大清醒的，話未說話就被身旁閨中老友掐了胳膊阻止了，老友快速補上後半句，“之前見過呢，倒是沒想到出落地愈發標緻好看。”
“恭喜恭喜，謝夫人喜得貴女，可喜可賀。”這是秉持着“只要我不尷尬，尷尬地就是別人”想法的，絲毫不覺得這句話用在這個場合有些不大妥帖，畢竟謝家喜得了這麼大一個閨女。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是半晌都想不出什麼說辭渾水摸魚型，左右也不會得罪人。
謝家女眷少，除了謝夫人也就兩個妾室，素以這湊數招待女眷的事情謝絳並沒有少做，一向得心應手得很，只是像這回這麼精彩的，不多見。
謝絳一邊還在尋思着那寶石在何處見過，一邊看得嘖嘖稱奇。
時歡卻多少有些苦不堪言——她被一群夫人圍着，各種熏香熏地她鼻子癢想打噴嚏，卻又得生生憋着。回頭去看謝夫人，卻見這位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夫人似乎是真的開心，正對着幾位交好的夫人夸夸其談，頗有些真的老來得女的榮耀來。
時歡只能求救於看戲不嫌熱鬧的謝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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