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谷二勇緊鑼密鼓用了兩天的時間,把停薪留職的手續辦理完了,最後只差廠長簽字了。
因為各個廠子差不多都人滿為患,所以減員增效也成了廠子的重要工作。
當玻璃廠勞資科的畢科長,把又一批辦理停薪留職的職工名單,送到苗廠長辦公桌上的時候,苗廠長看見名單上有谷二勇的名字,皺着眉頭么吱聲。
畢科長以為自己的工作哪兒可能做的不夠好,於是問:“畢廠長,有么問題嗎?”
“上一批辦了多少個名額?”畢廠長問。
“十六個……”苗科長說。
“都是些么工種的人?”畢科長問。
“有電工的,汽車維修的,還有兩個車間技術員……好像還有兩個瓦工……”畢科長說。
“這一批呢,也是技術工種?”苗廠長敲了敲名單。
“有二車間的一個副主任,兩個維修鉗工,還有兩個裝卸工,一個開叉車的……十二人。”畢科長說。
“還有個技術能手谷二勇,去年的廠級勞模,今年準備申報輕工局的勞模,這樣的人才你也放行?”苗廠長問。
“小一千人的廠子,走了誰廠子也照常運轉,既然谷二勇不想幹了,就是留住,他也不會撲下身子出力了。”畢科長說。
“咱玻璃廠這不是給人家輸送免費的人才嗎,連個培訓費都不給咱。”苗廠長說。
“咱不是把買工齡的金額提高了不少嗎,也怪哈,即使這樣,還是留不住人,要不再提點?”畢科長說。
“再提的話,么人辦了,完不成局裏減員增效的任務了,更不行。”苗廠長說。
“那些么有一技之長吃大鍋飯的混日子拿工資的,一個也么有報名的。”畢科長說。
“還得想辦法制定新的措施,盡量能讓有一技之長的技術人才留下,讓混日子吃大鍋飯的多辦理幾個停薪留職名額。”苗廠長說。
“那這些名額我拿回去,再研究一下?”畢科長說。
“不用了,研究好了以後,從下一批開始。”苗廠長說。
畢科長走了以後,苗廠長又看了看名單,目光停留在谷二勇的名字上。
苗廠長又看了看壓在辦公桌玻璃板下的通訊錄,拿起座機話筒,撥通了谷傳奎家的座機。
“谷師傅,我是老苗,你挺好的?”苗廠長問。
“呦,是苗廠長,我挺好的,挺好,你這是有么事吧?”谷傳奎問。
“有點事想跟你溝通一下……”苗廠長說。
“你說……”
“谷二勇要辦停薪留職了,這事你知道嗎?”苗廠長問。
“二勇要辦停薪留職?我還真不知道……這小子打小就有個先斬後奏的毛病,這麼大的事應該跟我商議一下。”谷傳奎說。
“谷二勇可是廠子的維修技術能手,又是班長又是廠勞模的,今年廠子還要推薦他當局裏的勞模呢……我還真捨不得放他走。”苗廠長笑了笑又問:“顧師傅,你說我給不給他簽字放行?你一句話!”
谷傳奎的腦瓜子迅速運轉了兩圈,覺得二勇不是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谷傳奎了解二勇,他每做一件事情,前後考慮的都很周全,絕不是草率行事,是一個有想法又有辦法的人,既然二勇有這麼大的膽量辦停薪留職,他肯定就有這麼大膽量的底氣,之所以么跟爹媽說,肯定是怕爹媽反對,來個先斬後奏再說,嘿嘿,不能輕易抹殺一個青年的想法了,再說了,谷家也確實需要有想法的有為青年了。
於是谷傳奎說:“苗廠長,谷二勇都是結了婚有孩子的人了,我這個當爹的做不了他的主了,我了解他,一旦他決定的事,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想阻止他不容易……既然他寫申請停薪留職了,你就簽了字吧,讓他撲騰幾年,也讓他知道么叫不容易了。”
“還是你這個當爹的了解他,”苗廠長笑了笑又說,“簽字到是可以,但是我有個請求……要是你身體允許的話,再回廠干兩年行不行,幫帶帶徒弟么的,技術工種辦停薪留職的最多。”
“我身體么問題,能行,隨時可以上班。”谷傳奎說。
“那就後天吧,我跟勞資科說一下,你直接去車間找主任就行,按班長的工資待遇執行……抽空來我的辦公室哈茶,嘿嘿,就這樣吧。”苗廠長說完扣上了電話。
大勇媽在旁邊聽的清清楚楚,頗有些擔心地說:“二勇這是想丟了鐵飯碗?”
“能有勇氣丟鐵飯碗的有幾個熊包,么有,再說了,這也不叫丟了鐵飯碗,叫停薪留職,就是廠子的職位還給你留着,工資不給了,你樂意幹麼就幹麼去。”谷傳奎說。
“職位給二勇留多長時間?”大勇媽問。
“自己說了算,一二年也行,三五年也行,我么退休的時候,就咋呼着弄這事。”谷傳奎說。
“二勇膽子也大哈,么有工作了孩子老婆誰養?”大勇媽問。
“你這不是說小孩子話嗎,不在玻璃廠幹了,就么有掙錢的地方了?嘁,二勇那心眼子你又不是不了解,辦事牢靠,我估摸着已經找好下家了,不然不會辦停薪留職的。”谷傳奎說。
“比大勇是有魄力。”大勇媽說。
“年輕人有想法應該支持,么有點闖勁一輩子就那麼地了,像我一樣,干到退休拿倆錢,到末了就是能吃飽不餓穿暖不冷的結果。”谷傳奎說。
“這個結果我看么有么不好的,最起碼旱澇保收,日子過的穩當。”大勇媽說。
“你看秦光明一家子,不就是逮着機會了嗎,現在都過上了城裏人上人的生活了,幾十萬的房子幾十萬的轎車……海港大廈要是竣工了,人家在裏面有三個店鋪,就是全家么也不幹,吃的哈的也不愁。”谷傳奎說。
“咱不能跟人家比,秦光明一家子長的是么腦袋瓜子,裡外聰明不說,彩雲又嫁了個更有錢的……”大勇媽說。
“不跟秦家比跟誰比,不比就不知道么叫差距,就么有前進的動力。”谷傳奎說。
“哎,聽苗廠長的意思讓你回廠幹活?”大勇媽問。
“嗯……返聘,他了解我的鉗工技術,苗廠長是鉗工出身,當初技術大比武的時候,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谷傳奎說。
“那人家怎麼當廠長了,你卻來家餵豬了?嘿嘿。”大勇媽說。
“一個是苗廠長比我年輕七八歲,再一個是他有個大專文憑,關鍵是人家老爹當時是物資局的局長,懂了吧,俺老爹是扛撅把子的。”谷傳奎說。
“不管怎麼說讓你回廠幹活是個好事,領雙份工資,這又得住宿舍了。”大勇媽又說:“你趕緊給二勇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問問停薪留職的情況。”
谷傳奎撥通了二勇的手機,還么等谷傳奎說么,二勇說:“扣了吧,還有五分鐘就到家了……”
么到五分鐘,二勇騎着雅馬哈就進了院子。
後車坐上綁了一箱子青島啤酒,車把手上掛着膠袋子,袋子裏裝的帶魚。
“媽,中午吃魚還來得及,做魚,我跟俺爹哈兩瓶。”二勇興奮地說。
“人逢喜事精神爽哈,看樣子有么喜事要跟俺們說……”大勇媽說。
二勇進了屋,從口袋裏掏出幾盒煙遞給了谷傳奎說:“爹,好煙,單位有結婚的,我去幫忙,多給了我幾盒。”
谷傳奎撕開煙盒,捏出一根,聞了聞說:“二勇,想干大事了是不是?”
“咦,爹,么意思,知道了?”二勇問。
“剛才苗廠長給我來電話了,停薪留職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不提前跟我言語一聲?”谷傳奎問。
“我尋思着等有了結果再言語也不晚,反正你和俺媽肯定樂意。”二勇說。
“你到是挺自信的哈,你怎麼知道俺倆樂意?”谷傳奎說。
“媽,你也進屋,我跟你和俺爹說說……”二勇說。
大勇媽端着盆子進了屋,邊拾掇帶魚邊說:“趕緊說,我還得做魚呢……”
“爹,我停薪留職的決心,還是彩雲姐幫我促成的呢……”二勇說。
“怎麼又和彩雲扯上了?”谷傳奎問。
二勇就把秦彩雲讓他去“東海岸”大酒店當經理的事,詳細地跟爹媽說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辦了幾年停薪留職?”谷傳奎問。
“三年。”二勇說。
“行,我看行,跟着彩雲干一點錯么有哇,當初你哥跟着彩雲干磨坊的時候,彩雲一點也么虧待你哥。”大勇媽高興的說。
“現在和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了,不能光想着彩雲姐虧不虧待咱,得靠自己的真本事幹活。”二勇說。
“你這話說得對,這就是個機會,彩雲能把酒店乾的有聲有色的,你為么就不能幹的有聲有色,你乾的只能比彩雲更好,彩雲才賓服你,我同意你停薪留職了。”谷傳奎說。
“就差苗廠長簽字這關了,後天我就去找彩雲姐報到了。”二勇說。
“苗廠長已經簽字了,來電話跟我說了,不過,還讓我回廠幹活帶徒弟,要不不給你簽字……”谷傳奎說。
“好事呀爹,現在廠子活少多了,累不着,先前我接你的班,現在你到接我的班了哈……”二勇說。
“這小子跟你爹說話么大么小的。”大勇媽端着盆要出屋。
“哎媽,你等等,我還有個重大的事跟你們說呢……”二勇說。
“悅如又懷上了?”大勇媽問。
“哪敢懷上啊,我和悅如不得雙雙開除啊……吃飯的時候再說……”二勇說。
“這孩子凈吊你媽的味口,先跟你媽說說是好事還是孬事?”谷傳奎笑着問。
“我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孬事,不好判斷。”二勇說。
當大勇媽把紅燒魚,火腿腸,油炸花生米和豆腐燉白菜端上炕桌時,二勇也擦完了雅馬哈進了屋。
“趕緊說,么事?”大勇媽問。
二勇給老爹倒上啤酒,又給自己倒滿,說:“爹,先哈一口再說。”
谷傳奎跟二勇碰了一下杯。
“彩雲姐懷孕了……”二勇神秘地說。
“嗨,我還尋思么稀奇的事呢,懷孕有么可大驚小怪的,要是彩雲么成親懷孕了,到是個新鮮事。”大勇媽說。
“你少說兩句哈,”谷傳奎忽然意識到了么,說,“二勇,你說下去……”
“彩雲姐肚子裏的孩子是俺哥的!”二勇大聲說。
“啊……”大勇媽晃了晃身子。
“二勇,說這話可要負責任哪,彩雲可是成了親的人哪,你得有根據啊,不能信口開河……”谷傳奎緊張地說。
“二勇,你這是聽哪個王八蛋造的謠言,往你哥和彩雲身上潑髒水,挨刀刮的玩意……”大勇媽說。
“媽,你就是沉不住氣,你看俺爹多穩當,我這還么說兩句話,你就罵開人了,俺哥是王八蛋,是挨刀刮的?”二勇說。
“啊,你哥說的?么時候說的?”大勇媽急着問。
二勇不看老媽了,把臉扭向老爹說:“爹,你說這是個好事還是個孬事,所以我說不好判斷。”
谷傳奎么吱聲,陷入了思索,一會兒問二勇:“你哥親口說彩雲那個么……是他的?”
“爹,你的疑問也就是我的疑問,你想問我么,我也就問了俺哥么了……”二勇說。
“你哥……彩雲……彩雲有老公啊,怎麼能說是你哥的?”谷傳奎有點語無倫次了。
“彩雲姐的老公有病,么有那個功能,彩雲姐兩年么跟他同房了。”二勇說。
“對了,彩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吧?”大勇媽忽然茅塞頓開地問。
“是,俺哥說有三個月了。”二勇說。
“就是你哥臨去北京上學前,彩雲來咱家的那次,大勇送彩雲……”大勇媽說。
“這可怎麼辦哪?”谷傳奎也么有主意了。
“彩雲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了?”大勇媽問。
“聽俺哥說的意思是想留下,彩雲姐說,就是寧肯跟她老公離婚也要留着孩子。”二勇說。
“彩雲爹媽知不知道彩雲的事?”谷傳奎問。
“這個俺哥么說,明後天的我去酒店找彩雲姐問問。”二勇說。
“這事你怎麼問哪,你暫時裝不知道……”谷傳奎說。
“要是俺哥跟彩雲姐說了跟我說這事了,我再裝二虎,豈不是更彆扭,俺哥還把照顧彩雲姐的重擔交給我了呢,說彩雲姐有么事,讓我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二勇說。
“我的天哪,這都是么事,亂套了呀……”大勇媽說。
“亂套不了,慢慢捋,既然彩雲要留着孩子,不惜跟她老公離婚,那就亂了誰也不能亂了大勇的孩子!”谷傳奎大聲說。
“他爹啊,你忘了,不還有個徐清燕嗎,大勇和徐清燕可是領了結婚證的人哪,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啊,這才是要命的事……”大勇媽說。
“嗨,我怎麼把這事忘了……封鎖消息,能不讓徐清燕早知道一天就不讓她早知道,大勇跟徐清燕離婚了,就萬事大吉了。”谷傳奎說。
“聽俺哥說,他正在跟徐清燕商議離婚的事,可徐清燕高低不離,說耗着俺哥。”二勇說。
“徐清燕不會聽到么風聲了吧?”大勇媽頗有些擔心地問。
“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二勇,打電話讓你哥回來!”谷傳奎煩氣地說。
“俺哥學習正忙着呢……再說就是讓他回來能解決么問題,不回來還好,回來了更麻煩,有么事我替俺哥頂着,你們現在先不用出頭露面,有么事我會回來跟你們說的……”二勇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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