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不可能喜歡他
在江為謙心中,王大壯這個名字很陌生,他在腦袋裏翻來覆去找了很久,才想起了她。
王大壯。
江為謙的初中,是市內一所重點高中,他從初一開始便幾乎不回學校,久而久之老師便把他第一排的位置,挪后,在挪后,一直挪到了最後一排。
王大壯對同學懷有敵視,誰也不願意成為她的同桌,她便自覺地去到了最後一排,成為江為謙幽靈座位的同學。
他們見過一次面,當時他媽媽來學校幫他辦理一項手續,需要校長簽字,而校長正好出去了,於是江媽媽在辦公室等,便打發他去教室上課。
江為謙什麼都沒帶,初二的任何一本教輔書都擺在家裏,於是他大剌剌地翻開草稿紙,一個人玩起了數獨。
王大壯根深蒂固的厭男,即使江為謙是個帥哥她也只當是顆白菜蹲在隔壁。
王大壯那是留着長長的劉海,突兀地後面是跟男生一樣的寸頭,她一直低着頭,為這節數學課降低存在感。
她數學極差,跟許栩差不多。
“王大壯,這道題的答案是什麼?”
咯噔,被點名了。
王大壯抬頭,對上幸災樂禍的同班同學們,她一直知道同學們背地裏喊她壯哥。
不是尊重,是調侃,嘲笑她的另類和彪悍。
王大壯緩緩站起來,她答不出來,望向老師的眼神很絕望。
“…”
“116。”
王大壯聽到意外的聲音,想要探尋聲音來源。
“回答。”
是她一直沒抬頭的短暫同桌,不容置疑,但帶着溫度。
“答案是…116。”王大壯不確定地回答,不知道有沒有聽錯。
而她猶豫的語氣給了老師線索,老師微微點頭,“坐下。”
她以為是王大壯自己算出來的。
王大壯坐下后,直視前方,微微說了一句“謝謝”,江為謙什麼也沒回答,手上的筆頻率如常。
下課鈴一響,江為謙拿着草稿本就走了,王大壯回過頭來只看見他從後門走出去的背影。
後來,她知道了許多關於江為謙的消息,有的是傳聞,有的是事實,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個男生的不平凡。
他,跟別的男生不一樣,沒有讓人討厭的感覺。
在王大壯心裏,這個觀點根深蒂固,日思夜想,她愛上了幻想中的他。
跟着他轉來了這個小鎮,無依無靠,全憑自己的幻想。
現在,高三了,江為謙問她是誰,他根本不記得自己。
這點讓她不能接受,沉默了兩節課,終於暈倒了,因為手肘撐着桌面,她暈倒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還是下一堂課的老師進來后,“那位同學,上課了!”
黑板擦連拍三下,都叫不醒一個睡覺的人,王大壯的前桌回頭推她,一下子把臉推仰面了,王大壯閉着眼,跟沒有骨頭似的。
“啊!”前桌大叫起來。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所有人心中出現,老師三步兩步上前,發現有呼吸和脈搏,指揮後排的男生,“快送醫務室。”
男生衝鋒陷陣,王大壯輕得像只麻袋。老師緊隨其後,臨出門時囑咐班長,“上自習,管好紀律。”
班長站起來,“安靜點!”
她走到講台上,搬了把椅子坐下,埋頭沉入學習中。
班長是個黑瘦高的女生,戴一副黑框眼鏡,梳着大光明馬尾,身上的羽絨服前面是大大的兔斯基印花。
許栩跟許多忍不住竊竊私語的人一樣,假裝不經意間把眼光投向床邊的江為謙。
江為謙被大家的眼光灼傷,在眾多看熱鬧的人中捏軟柿子許栩,回敬了她一個冷漠。
許栩轉頭跟游遠嘟囔,發現游遠大大方方地拿出課外書,上面蓋上一本習題冊,右手轉一隻簽字筆,蓋着的習題一點點下移,配合他看小說的速度。
許栩豎一個大拇指,游遠爽朗一笑,無聲似有聲。
有人暈倒了,班級群龍無首的消息很快散開,教導主任特意前來主持大局。
同學們裝模作樣,班長秉公執法,這個表象令教導主任很滿意,於是她背着手離開。
開始另一種走廊巡邏,關注整個年級動向。
留着江姐髮型的主任,手上拿着一把數學老師的尺子,明明是教歷史的,卻也端肩抬胳膊、昂走闊步,從背影看跟體育老師的架勢差不多。
霸氣側漏,非同凡響。
許栩注意到,每個被數學題難住的只要抬頭看一眼黑板上的紅字天數,再默默與門外的主任有緣千里來個對視,便一頭扎進題海戰術里,絕不抬頭。
那一瞬間補充的能量幾乎能支撐三節自習的全神貫注,簡直是給身體裝上了某品牌電池,一節更比一節強,下課鈴聲響都不願挪窩的。
游遠看小說看得起勁,看得許栩心癢。
她磨皮擦癢,扣扣小腦殼,饒饒背,終於跟別人換了位置,坐到了游遠旁邊一桌。
“你怎麼還在看小說?不學習了?”
許栩的眼神,一個跳遠,從自己的英語語法書跳到了游遠的桌面,學渣是不會討伐不學習的人的,她只是好奇。
“這是什麼書?”
游遠看一眼許栩,繼續釘在小說里,緊接着尾頁一蓋,正好看完全本。
他拿給她,“局外人,看嗎?”
“這是什麼?”
許栩看封面小字,“諾貝爾文學獎。”
然後跟手上沾了病毒似的,“還給你,我看不懂。”
游遠一笑,把小說扔進課桌兜,“我知道,你喜歡《王妃她婀娜多姿》、《嬌妻總想逃》。”
“聖哥怎麼什麼都跟你說,你們不會每天都在聊QQ吧?”
說完突然後背一涼,轉頭一看,教導主任從後門小窗默默注視着她。
許栩挺直僵硬的後背,翻到后一頁,開始念念有詞,“來是come,去是go···”
兩分鐘過去。
“走了。”游遠餘光一掃,仍是正襟危坐的樣子,只是喉嚨發聲,微微一動。
“遠哥,我發現了,你是專業的,內里有絕活兒,跟掃地僧一樣,罩罩我唄。”
“教不會,不能教,你聖哥要打死我。”
“你一八幾的個兒怕她一五幾?別慫啊。”
“你也比她高,還不是任她擺佈,咱們大哥不說二哥。”
游遠低頭搗鼓,不知道在桌兜里掏什麼,“這個找到了,給你。”
游遠拿出兩個練習本,“而且,我跟你聖哥達成了不平等條約,我幫她在學校監督你學習。
我觀察了很久,你數學課跟不上是基礎沒打牢的原因,最好先系統地複習每個知識點,從高一的集合函數開始,有什麼不懂的再及時弄懂,及格就不遠了。”
“裝得很像嘛,我50分追你80分,不就分分鐘的事兒?”
“分分鐘?你擲骰子怕是要半小時。”
哼,瞧不起誰啊。
許栩不當回事地一翻,只見最普通的筆記本里,寫着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筆記。
她連翻好幾頁,驚訝地發現每個學期都有標識,這說明游遠把高中三年全部知識點都整理完畢了,而且本子的損耗程度顯示,這不是他新歸納的。
“你真的是80分嗎?你不會腦子比我還笨吧?”苦學無成果?許栩很懵逼。
游遠很自如,“學你的吧,腦子還有位置裝下這些疑問?”
許栩直接把板凳挪了過來,緊貼游遠,“遠哥,我發現你是個神秘的男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
許栩臨空一嗅,鼻吸一大口,“空氣中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魅力?我大膽猜測,聖哥肯定會愛上你,她最喜歡那種摸不透的男人。”
許栩手掌做出郭富城對你愛不完的姿勢,“你千萬不要讓她看透你了,不然她就會像扔掉一件舊衣服一樣,拋棄你。”
哐。
游遠一本語文書就蓋在許栩頭上,“給你吃一拳記憶麵包,下次別忘了古詩詞背誦。”
疼。
許栩捂腦袋,“連你也欺負我,真是夫唱婦隨、狼狽為奸!”
兩人自以為的正常交流,在外人眼中,在偶然注意到這個角落,便一直挪不開眼神的某個外人—江為謙看來,很是不懂。
他們倆在談戀愛?高三頂風作案,破罐子破摔了?
游遠也是,幾年前姑且算是一時失誤,我還一直等你追上來,你怎麼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都怪許栩!
下課了,江為謙假裝接飲用水,走到後排,偷聽他們講話。
他自以為演技精湛,但才靠近一米,腦袋上有天線的許栩就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主動說話,“人家深愛你,都為你暈倒了,你可真有魅力。”
江為謙把自己深藍保溫杯摁在飲水機熱水頭下,“下次說你自己就是自己,別來個人家,你不適合撒嬌。”
許栩問游遠,“這話什麼意思?”
游遠,“這個…”
“笨蛋會傳染,我要躲得遠遠的…”他端着冒熱氣的水杯,跟個老大爺似的,走了。
游遠轉移戰火,“誒,今天天很藍也,晚上一定是個涼快的天兒。”
“…”
晚上,許栩跟藍聖打電話閑聊。
因着這是周六晚上,所有人開始為所欲為起來。本是要抱怨一下繁重的學習,結果就天馬行空、滔滔不絕了起來。
聊着聊着偏了,她們開始聊江為謙。
“你們說,像他那樣的天才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
“不知道,肯定是很漂亮的。”
突然有個人酸溜溜地說:“好像,許栩跟江為謙認識?關係很好的樣子。”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風向突然轉變,更不要說她們語氣里不正常的羨慕。
許栩心怕否決得晚了。
“當然不是,我跟他有仇,恨不得再也不見,他也討厭我,你們都看到了!”
室友堅持不懈,“但有的男生喜歡女生,就會故意捉弄她,你跟江為謙,就挺像的。”
“絕對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歡我,我也不可能喜歡他,我以香菜神發誓,要是食言罰我一輩子不能吃香菜。”
藍聖在電話那頭聽着:許栩,夠狠。
室友們看許栩認真了,又開始打哈哈,“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誒,王大壯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聽過一個傳聞,王大壯以前跟他一個班的,他倆都是市裡轉過來的。”
“是巧合嗎?還是…”
平時一頭埋到學習里的人,八卦起來也十分拚命。
“肯定是蓄謀已久!跟着他回來的,今天只是說了句話,就激動地暈倒了。”
“醫生說是壓力太大了,學習太累了。”
一小夥伴不懷好意,“壓力大可不止來自學習,那感情出了問題,也會產生很大壓力哦,他們…之前算是異地戀吧,辛苦哦。”
“哈哈哈哈。”
她們討論得起勁,許栩洗脫了嫌疑,樂得直接跟藍聖開放麥聊起來。
“煩死了,那個香菜賊超級招人喜歡,所有人都被騙得團團轉,只有我看出了他不堪的真面目。
我一定要撕碎他的面具,聖哥你等着吧,香菜之仇,我一定會報。”
藍聖: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