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劍一用（上）

面對陶丘司馬的咄咄相逼，田英沉默了一下之後，卻是在那裏“哈哈哈”地仰天大笑起來。

被這麼多如狼似虎的兵將圍着，這個白衣青年兀自仰天大笑，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終於，陶丘司馬忍不住問道：“汝在笑什麼？”

田英目光綽綽地盯着這陶丘司馬，語氣森嚴道：“本公子在笑你無知，中了孟嘗君之計還自詡聰明，殊不知宋國就因為你，已經岌岌可危！一旦宗器失傳，皆為你一人之過！”

“你……”陶丘司馬被田英一陣搶白，怒指着他道：“你……你莫要血口噴人！本司馬何曾中了孟嘗君之計！”

不過，田英可不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大踏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難道不是嗎？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拿人。本公子若是細作，就不會苦守乘丘一月，這一個月裏，你們陶丘的援軍可曾來了？若是你們的援軍來了，乘丘又怎會失守！”

陶丘乃是距離乘丘最近的城池，田英坐牛車也就3天時間，一個月足夠陶丘大軍增援了。但是這一個月來，卻沒有任何援軍，這固然是宋國內部決定放棄乘丘。但是，這話可不能當眾說出來啊，放棄城池之事傳出去，百姓又怎麼想？

國君可以有替罪羔羊，但他卻不會有。

想到這裏，陶丘司馬竟無言以對！

原本因為被圍，田英已經陷入險境，而陶丘司馬有大軍相幫，氣勢正盛。這種時候，如若心神被奪，無計可施，甚至乎胡言亂語，那就死定了。

但是，田英以大笑宣洩緊張的情緒，並且爭取時間思考。在對方疑惑的時候，立即以危言質問，瞬間就將氣勢搶了回來。

舌辯就是這樣，除了言辭之外，氣勢也極為重要。一旦氣勢佔了上風，對方就會因此而變得慌亂，導致思緒混亂，這樣就更容易露出破綻，給人可趁之機。

所以，成熟的辯士都需要有處變不驚的心性。

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時代，即便你的學說如何出彩，若不能言善辯，終難以大用。故此，無論儒墨道法這些顯學，還是兵農名雜這些實用之學，都極為重視舌辯。更莫說縱橫、陰陽等全憑一張巧舌博取高位的學說了。

想在列國揚名，博得高位進而立不世之功，舌辯就是基礎！

能在陶丘這麼個重要的地方，擔當司馬之位，張元絕非單純的力士，更需要不菲的知識。

方才，張元自覺掌握局勢，又見田英年輕，故而有所輕視。但是當真正發現這個對手言辭竟然如此犀利的時候，隨便擺正心態，凝聲道：“本司馬是否中孟嘗君之計，還不到汝來評價。既然汝言自己並非齊國細作，可有證據？”

田英輕輕搖頭道：“並無！”

“哼！既無證據，任憑如何砌詞狡辯，都證明不了汝非細作！”

田英又是搖搖頭道：“英並非無證據，而是此等證據早已為孟嘗君所知，他既要設局害，自然佈置妥當。這些證據，亦是無用。”

張元此時已經覺察到田英的不凡了，也不知道是出於疑惑還是愛才，並沒有衝動地立即讓人拿下他。只不過，張元也覺得剛才中了田英之計有些掉面子，於是用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真無證據？那麼本司馬可就要命人將汝拿下了！”

田英聽着，已經知道這陶丘司馬恢復冷靜，激將法這招也可一不可再。不過，田英目的也已經達到，只要這陶丘司馬冷靜下來，肯聽他分辨，那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田英也不再耍花招，微笑道：“在下雖無證據，然有辦法證明在下並非細作。”

“哦？且說說看。”

“敢問大人，通知大人消息那人可在？”

張元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淡淡道：“汝想跟他當面對質？”

“是的。”

張元搖頭道：“恐怕你要失望了，他通報完消息之後，便力竭而亡！”

果然是孟嘗君，設計滴水不漏，為了防止對質露出破綻，竟然連死士都出動了。只不過……

想到這裏，田英眼中精光一閃，凝聲問道：“敢問那人，那位報信之人屍首可還在？”

張元眼中露出不悅，皺眉道：“汝想作甚？”

田英含笑道：“大人不是要證據嗎？證據便在這報信之人身上！”

“哦？”

其實張元心中也是有些拿捏不準。孟嘗君的厲害，天下皆知，他也害怕這是孟嘗君的計策。雖然，田英之前那一番話有些唬他的意思，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出事的話他可擔當不起。

再者，現在的局勢已經為他自己掌控，他要殺田英，易如反掌。既然如此，何不給他機會，證明不了再殺不遲。若是證明了他並非細作，而是幫自己這邊的話……

想到這裏，張元擺手道：“將那位力竭而亡的壯士請來。”

聽到這話，田英並沒有鬆了口氣，相反更加神情凝重了。陶丘司馬不是愚蠢的人，以利弊計，他都沒有拒絕自己的理由。所以，這一幕田英並不覺得意外。而真正的關鍵決定，還沒開始！

很快，一具屍體就被抬了進來，周圍的兵將都對它投去敬服的目光。田英沒有理會這些，而是悄悄打量屍體。

只見那人臉色蒼白，但並無發臭，應該死了不久，而且安詳的神情中帶着決然，這讓田英更加肯定，此人是孟嘗君的人。

只不過，也不能憑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證明。

當屍體放下之後，張元便沉聲道：“壯士已經請來，不知公子英想如何證明？”

田英目光綽綽地盯着陶丘司馬道：“請借劍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