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趙棠棣對母親口中明顯帶着冷嘲熱諷的語氣怒氣上沖。沒有回答母親的話,放下筷子,一把搶過婢女手中折成信鴿模樣的便箋緊緊握在手心裏,站起身來,道:“母后慢用,兒臣吃好了,先告退。”
趙棠棣耳中傳來碗筷重重摔在飯桌上的聲音,他腳步一頓,卻沒回頭,仍舊向門外走去。
迎面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過來,差點與他撞個滿懷,他正心氣不順,抬腳便向來人踹了過去。
那婢女猝不及防,小腹上挨了一腳,痛哼一聲摔在地上,一封書信自婢女手中跌落,飄飄蕩蕩的向院中角落飛去。
趙棠棣怒道:“走路不長眼睛的么?”
那婢女忍痛起身跪下來,稟道:“殿下,四姑娘隨安國公世子離開景州城了,臨走時給殿下留了信箋,吩咐奴婢呈給殿下親啟。”
另有一名小廝急急的追上被風吹跑的信箋,又急急的奔回來雙手呈給趙棠棣。
趙棠棣忽然生出一種凄涼之意。一個兩個的都棄他而去,他這是眾叛親離了么?
他一把從小廝手中抓過信箋,連着自己原本手心裏的那一封謝昭昭的信箋,雙目赤紅,看也不看,通統撕了個粉碎。碎紙片在風中紛紛揚揚的如雪花般四散開來。
安國公世子原本十分垂涎趙棠棣從鑄造坊運出來的那些上等兵器,臨走之前已經做好準備要劫走一批,卻被王采兒給無情的制止了。
安國公世子自己也搞不明白若按照以往的自己是絕對不會聽一個女人的意見的。可遇上了王采兒這個還沒有及笄的毛丫頭卻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居然都沒過多的考慮居然就同意了她的說法。
直到走出了西北道的境內,余谷風還能想起當時王采兒那副冷冰冰的語氣:“你若不劫這些兵器,我們或許能安全的離開西北道。若是劫了他的東西,想走出去可就難了。你是想要兵器還是要走,選一個?還有一個附加的條件,你若選擇要兵器,那麼,我留下。”
然後,他就一言不發的放棄了劫兵器的計劃。
越往南走,氣候開始變得悶熱起來,整日裏人的衣衫都是濕搭搭的貼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余谷風擔心王采兒受不了這股悶熱潮濕的天氣,便沿途採買大量的冰塊放在她的馬車上給她解暑降溫。
冰塊化的飛快,就算採買不少也用不了幾天。更何況沿途的官道上驛站是有數的,就算有銀子也未必花得出去。而更令余谷風頭痛的是,他本就是起事失敗逃亡的人,根本沒從京城帶出多少財務。
時至今日,有出無進的,他已經囊中羞澀了。
這一日到了一個名叫葦子溝的小鄉鎮,鎮子不大,但卻挺富庶。一條小街上人來人往,商戶們的生意也很紅火。
余谷風的管家餘三一直追隨在小主人身旁,一路上衣食住行都是餘三管家在打理。
餘三找了客棧談好住宿價錢,安頓好了隨行的侍衛和馬匹,正要帶人出去採買補給物資。余谷風叫住了他,吩咐道:“餘三,再多採買些冰塊路上用。”
餘三臉現難色,夏日裏冰塊可不是一般小門小戶人家能用得起的,都是大戶人家官宦人家世家大族才用的緊俏貨,價格不菲。這一路行來,已經買過不少次了,一行百人的隊伍吃喝用度都趕不上一個冰塊開銷大。眼見着荷包日漸乾癟,這冰塊再這麼採買下去,遲早大夥都得喝西北風去。
餘三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少爺,這冰塊太貴了,咱們的銀錢可是不足了。要到月且古國去,就咱這隊人馬的腳程,至少還要三個月,少爺,大伙兒要吃飯的!”
余谷風臉一沉,道:“叫你採買你便採買,廢的什麼話?”
餘三嘆了口氣,心裏卻是十分不服氣的。
他左看右看,那個叫王采兒的黃毛丫頭都不配做他們家少爺的少夫人。
這個叫王采兒的姑娘家族幾乎被滅族了,沒有半分勢力能為少爺提供助力不說,人也不討喜,整日裏對他們家少爺臭着一張臉,話也不肯多說一句。真不知道少爺是相中她哪一點了。
就算安國公府已經被順歷帝給抄家了,少爺到月且古國去避難,但他們家少爺生得俊美,才華也出眾,依舊是人中龍鳳啊!
何況,少爺手裏的那枚靈龜之鼓是月且古國國王的信物,取代月且古國現任國王札不勒那都是有可能的,為什麼被這麼一個其貌不揚,性情古怪的丫頭給勾了魂兒呢?
餘三依舊不肯放棄勸說自家少主,他作為管家,當然得為少主管好這個家,雖然家已經沒了,但他只要不死,就不能失職。
餘三倔強地看着自家少爺,咬了咬牙,道:“少爺,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的手上銀子不多了,實在供奉不起那位姑奶奶的奢靡生活了!少爺,您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就那麼一小桶的冰塊要多少銀子嗎?能換多少乾糧嗎?咱們這百八十號人呢,不要吃飯的么?”
余谷風見餘三非但不聽他的吩咐,居然還敢頂嘴,就要發作,一抬眼間卻見到王采兒正站在長廊的拐角處,默默的看着他。
余谷風一怔,把火氣壓了下去,叫自己的女人聽到自己囊中羞澀,連媳婦可能都要供養不起了,這張老臉往哪裏擱?
余谷風訕訕的咳了一聲,道:“那個,采兒,你怎麼出來了?外頭熱得要命,你還是回屋裏歇息歇息吧。”
余谷風心裏想着,剛剛餘三的話可千萬別讓采兒聽了去,要不然他真是沒臉見人了。
可是,事與願違,王采兒沒有吭聲,而是徑直走到餘三面前,將手中的袋子遞向餘三,淡淡地道:“這是一路上我和我的丫環需要的開銷,冰塊我自己買不用你們少爺的銀子。”
餘三漲紅了一張臉,也是有些訕訕的,有一種背後說人家壞話被當場抓包的尷尬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伸手去接,接也不是,不接心裏又像貓撓似的痒痒,因為,他窮啊,真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