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夢魘與現實
灰色的天空，有點陌生……
林邵峰仰頭看着頭頂那片天幕，明明在他的記憶中自己不曾見過這樣的地方，卻又有點似曾相識。
我……這是在哪兒？
這種單調的天空，他不覺得自己見過。
光看天空又怎能知道自己哪裏呢？我傻了嗎？
想到這裏，林邵峰一拍腦門，他的視線從天空直接轉向四周。
這裏是個都市。
這裏是個擁有灰濛濛的天幕，五車道的公路，高聳入雲的大廈，林立的廣告牌……的大都市。
林邵峰開始覺得這裏很眼熟了。
而他此時正站在十字路口，數條由車輛組成的長龍在他的面前緩緩移動。
這是哪兒？
林邵峰皺着眉頭思考着，他知道這個地方自己應該來過，但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思慮了一會兒，林邵峰找到這裏的異常點。
對了，為什麼這裏沒有色彩也沒有聲音？
這些在行駛中的車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樣，而本該五顏六色的廣告牌和燈光大廈也都是灰白的，像是灰白老照片里的場景。
這裏無聲且單一，像是六七十年代的黑白默劇里的都市。
我什麼時候變成色盲和聾子的結合體了？
不、不對，這不該是我有什麼問題，一定是哪裏出錯了。
啊！想起來了，這裏是……巡林市！
在心中將那些缺損的部分補上后，林邵峰終於找到了那種既視感的來源。
這裏是巡林市的世貿廣場附近，他確實來過這裏，所以他才對這個地方印象。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在閃爍，那是在這個灰白的世界中唯一擁有色彩的地方。
紅黃綠，三色的燈光在來回閃爍，車輛弄不清該如何行駛，一些司機索性熄火打開車門，仰頭望着那些沒有頭腦的機器謾罵起來。
林邵峰也聽不見他們在罵些什麼，只是看他們的肢體語言貌似確實十分憤怒。
又不知為何，人們從對機器的憤怒轉向了對彼此的憤怒，他們相互扭打在一起，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將對方打得血肉模糊。
“啊！！”
女人的尖叫聲，像是要將人的耳膜刺穿一般劃破了都市的寂靜。
這個本要安靜到死去的都市聲音和色彩也在此刻恢復，林邵峰一臉不可思議的站在原地看着這個瞬息間就天翻地覆的世界。
嘭！
暴亂開始時，一輛轎車的油箱不知為何炸開了，像是以此為信號一般，路面上的車輛開始紛紛爆炸，一時間火光衝天。
那些爆炸的車輛中有許多被烈火焚燒的軀體在奔跑，然而他們那穩健的身形卻又不像是有感受到痛楚一般，只是一味地朝周圍的人們衝去。
“怪、怪物！”
“快跑啊！
……
人們拚命吶喊着，在成為火海的公路上四處逃亡。
然而不一會兒，那些在呼救的人們就被那群從火海中衝出的人形物體撲到在地上，接着就是一陣慘叫聲和咀嚼聲。
殷紅的鮮血從那些不再動彈的人們的身上流出，蔓延出一道道血泊。
灰濛濛的天空染上了血色，那不斷閃爍的紅綠燈也只在閃爍那鮮艷到妖冶的紅光。
很快公路上就沒有能夠視為正常的事物了。
耳邊那些喧嘩的呼救聲消失了，路上只有那些目光渙散、全身鮮血的“人”在安靜的行走。
林邵峰很意外自己為何如此平靜，他就站在它們中間不覺得害怕，那些傢伙也沒有朝他撲過來，而是無視了他一般，自顧自的漫遊着。
前方……那輛車是？
有三個“人”跪在一輛銀色的小轎車旁啃食着什麼，而覺得這車有些眼熟的林邵峰不由得朝那邊走了過去。
啊……果然是你，雅芝姐。
林邵峰看着車和躺在地上的車主人，明白了那種熟悉感是來自於何人。
走來的林邵峰令尚有一絲氣息的肖雅芝睜大了雙眼，她艱難的張開雙唇說：
“救……我……”
那三個全身燒焦的“人”圍在肖雅芝的身邊，像是在祈禱什麼一樣，虔誠地跪在她的身邊，然後張開腥臭的大口津津有味的吞食着她身上的血肉。
肖雅芝她那鮮嫩的腹部已被掏開，裏面的內臟也被挖掉，而她的嘴裏也在吐血，已經沒有說話的餘力的肖雅芝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站在一旁無動於衷的林邵峰。
但林邵峰還是站在那裏，目光空洞又迷茫。
肖雅芝想要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儘力將左手朝林邵峰伸去，而林邵峰也將那隻美麗柔軟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好香。
林邵峰彎下腰貪婪的嗅着從肖雅芝的手上傳來的味道。
這個味道很香，香濃到讓他嗅上一點便無法自拔。
話說我真的是看到這輛車才走過來的嗎？
林邵峰對自己之前的行動動機產生了懷疑。
對的，我其實是被這令人慾罷不能的香味吸引而來的。
是鼻尖一直環繞着這股香味，讓他不由自主的邁開腳步來到這裏。
這香味是……
食物的香味，就像是蛋糕的奶油香，那樣濃郁香醇的感覺，只是停在鼻尖便已經充滿食慾。
原來……活人的氣味是這麼香甜的嗎？
舌頭在分泌唾液，他能聽到自己的胃在蠕動的聲音，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催促着他去做一件事——
進食。
對，僅氣味就如此誘人，那真正的味道又會有多美味呢？
看着眼前那隻屬於女性的小巧美麗的手，林邵峰將嘴張開，上下牙之間拉着絲狀的唾液。
這時肖雅芝那原來還有點神採的瞳孔突然放大，她那隻手上傳來的溫度也在下降，屬於生命的香味正在散去。
這樣就要不美味了呢？
本波瀾不驚的內心突然感到可惜，林邵峰不再遲疑，朝手中的“肉”咬去。在牙床碰到那柔弱的皮膚時，林邵峰的視線和肖雅芝的視線對上了。
誒？你別這樣看着我啊？雅芝姐。
雖然他從這個女人的視線中看到一股無法名狀的悲哀，但也這不能讓他放下口中的美味。
明明你已經被他們吃了那麼多了，讓我嘗一口又何妨呢？
“啊……”
牙齒在切割着肉塊，他在慢慢的將美味的鮮肉咽入食道。
那些還未完全停止流動的血液緩緩流入口中，那是比最醇美的紅酒還要醉人的液體。
兩人的視線依然對着，林邵峰也漸漸察覺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肖雅芝那清澈而空洞的雙眼中正印着一個人的倒影……不，那不是人的倒影。
而是惡鬼。
食人的惡鬼。
他……在吃人！
“呃？！”
我、我在做什麼？
眼中恢復神採的林邵峰立即向後退去，此時他的耳邊也響起了吵鬧的電流聲。
“啊！啊！！啊！！！”
林邵峰捂着頭部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也在床上來回滾動。
咚！
由於動作幅度過大，他從床沿滾了下來。
身體和地板來了次親密接觸，而掉落產生的痛感也讓表情扭曲的林邵峰猛然睜開雙眼。
這是……我的房間。
熟悉的場景讓林邵峰逐漸放鬆下來，冰涼的汗水從額頭滴落，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應該全部濕透了。
“誒？我的T恤呢？”
正這麼想着的林邵峰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上身什麼都沒穿，下身則穿着一條運動短褲。
空氣很涼爽，他身上的汗水是被嚇出的冷汗，空調還在運作，此時林邵峰不但不覺得熱還覺得點涼。
他從地上起身去拿書桌上的空調遙控器，在將空調關掉后，林邵峰重新躺回床上，只不過這次他全無睡意。
剛剛做的那場噩夢太過真實了，林邵峰現在依然後怕不已。
“還好，只是個夢。”
話說自己是不是做了兩個夢？
還有一個夢裏，自己的鄰居們都變成了喪屍，連肖雅芝也成了吃人的怪物，而自己也在與那些喪屍們搏鬥時，因一個不慎而被咬傷。
這應該也是夢吧？我要真被咬了，現在怎麼會好好的呢？
林邵峰在懷疑那些從自己腦海中不斷蹦出的記憶，他想對這些過於失常以至於離奇的事件給予否定。
然而……
林邵峰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左小腿，那個在自己記憶中他被咬傷的地方。
那條小腿肚上胡亂綁着的繃帶在向他宣告着什麼。
這……
不是夢啊？
林邵峰全身都僵住了。
現實般的噩夢與噩夢般的現實，終於區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