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史可法

第六十四章:史可法

錢謙益對那李管事一行禮,那人才向這邊看來,見到來人竟是錢謙益,趕忙從側門出來迎接,一面小跑一面說道:“哎呀呀,原來是錢侍郎,好幾年不見了。”說罷跑來抬住錢謙益的衣袖。

這時那李管事轉身過去,對着幾個護院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錢侍郎來了你們也敢攔?還不快去將正門打開,將侍郎迎接進去?”

那幾個護院早就沒了主意,聽見那李管事這樣說,一邊趕緊去開門,一邊賠笑道:“管事大人,小的幾個沒敢攔。”那李管事聽后怒道:“屁!當我老不死耳朵背了?我在門後頭聽見,還在這裏給我扯謊!”

錢謙益見狀,趕忙說道:“李管事,開個角門就好,好幾年前我便已經不是侍郎了,何苦又費這大氣力開老大正門,幾個差官也沒有攔我,只是玩笑罷了。”

那幾個護院聽錢謙益這話,連忙應承稱“是”,李管事罵道:“是個屁!那時錢侍郎開脫你們,別順杆子就爬。”說罷又轉過頭來對着錢謙益道:“錢侍郎,再如何說你也是貴客,我們敬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侍郎位置。”

李管事說罷,又向院內大喊一聲:“裏頭的,趕緊出來迎客啊。”話音剛落,裏頭六七個小廝一股腦沖將出來,前呼後擁將沈絡幾人往內院迎去。

茶廳里,那李管事將茶水端到四人跟前,便聽得外頭門子跑到門前叫道:“李管事,大人回來了。”

沈絡四人立即起身準備迎接,李管事立即將幾人按住,說道:“幾位大人且坐好罷,哪裏有客出門迎接主家的道理?大人稍等,老僕這就接我家大人來。”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穿着一身官服,連忙向茶廳這邊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道:“錢侍郎,許久不見了,當年不聲不響地走,把我們這群同僚扔在這裏,今日定要罰你幾杯。”錢謙益立即站起身來,道了一聲“尚書大人”。

來人便是如今大明朝兵部尚書史可法,沈絡並赤白雪、柳如是也跟着錢謙益站起來,對史可法躬身行禮。

史可法此時才剛走到門外,見幾人這樣行禮,便趕忙擺擺手,虛按一記道:“不要多禮,同僚這麼多年,錢侍郎你應該了解,我最煩這些虛禮,怎的就離開了幾年,連我的好惡都分不清楚了?”

錢謙益這才笑着將雙手放下,沈絡與兩女見狀,也跟着斂了禮。

這史可法與大多官員都不太一樣,雖說官至兵部尚書,可舉手投足只見沒有一絲官架子,見到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就連自家侍從端茶遞水,也是微笑着接過,怪不得滿身東林黨人臭脾氣的錢謙益也能與這樣朝中從不結黨的人走得這般接近,沈絡幾人對史可法的印象一開始便好得出奇。

茶廳之中沒有賓主主次之位,所有的座位都是隨意擺放,這史可法也是一個不拘小節之人。

待到史可法落座,這才開口對眾人說道:“侍郎啊,今日京城終於解禁,一切事務都要清晰,早朝實在是長了些,讓你們乾等了我這許久。”

錢謙益聽后說道:“尚書大人,這是哪裏話,是我們貿然唐突,才不打招呼就來叨擾了。我來為大人介紹,這是愛妾柳如是,這是我的小友沈絡和他的內子云遲遲雲姑娘。”錢謙益一一介紹,沈絡三人也各自起身行禮。

史可法雖平日不喜這些虛禮,可第一次見面,些許禮數總是要的,見沈絡幾人行禮,史可法也一一拱手回禮,道:“侍郎平日家可不輕易交友,竟然會結交沈使君,想必是有過人之處,不過今日幾位來找我,可是有何事情?”

聽見史可法這樣一說,沈絡四下里看看,見這茶廳之中也就這五人,便從懷中拿出陳圓圓的那封信來,交到史可法的手中,說道:“尚書大人,沈絡這番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史可法聞言“哦”了一聲,便接下那封信件,打開來仔細看起。

待到史可法讀罷,臉上卻沒有一絲波瀾,將那封信慢慢放到身邊茶几上,便問道:“使君,我姑且隨侍郎一同叫你一聲小友罷。沈小友啊,這封信所寄無姓,落款無名,可裏頭字字句句都是在彈劾我朝重臣,滿篇皆是軍機,這裏頭的真偽可否相信?若是只有一些零碎表象,可不敢隨意下定論啊。”

沈絡聽后立即回道:“尚書大人,沈絡之前就是從關外回來,此前還不覺得奇怪,可自從得知這封信上的故事之後,沈絡便覺得錦州氣氛的確微妙,一些明軍看起來行為舉止與滿人十分相似,況且,雖然陳圓圓姑娘與沈絡此前並未認識,只不過也是曾經與在秦淮的故友從小一起長大,沈絡相信陳圓圓姑娘不會投靠滿人,既然不會投靠,那她也沒有必要做出這般自毀長城的事情來。”

柳如是與赤白雪二人先見史可法有些懷疑自家姐妹,可礙於禮數不好說話,聽沈絡這般為陳圓圓辯解,皆是感激地看了看他。

史可法聽沈絡這樣一說,便道:“沈小友說的也有些道理,可此時卻是難辦。”

沈絡聞言正要詢問,便聽錢謙益道:“尚書大人,此時有何難辦之處?”

這話一出,只聽史可法道:“其一,今日京城重開,若是這消息傳出,只怕又會掀起一些波瀾,如今朝堂之上本就是主和派居多,大明江山只剩半壁,就這般還要割讓求全,這消息若是讓皇上知道,不知會不會更傾向他們,這樣大明就萬劫不復了。”

“其二,如今長城九邊盡失,保不準朝廷是會增派部隊守衛北方,還是徹底放棄北方防禦轉頭向西進攻,經歷十數年的天災瘟疫,此時大明的國庫空虛,防禦尚且不足,兩年內斷不可攻,李闖來勢洶洶,但也不敢全力進攻,若是讓他知道錦州失守,屆時闖軍所有軍隊齊頭並進,以大明的國庫決然堅守不住。”

“其三,那吳襄和吳三桂父子二人本是朝中重臣,自熊廷弼將軍,袁應泰將軍,袁崇煥將軍三位將軍死後,對於關外局勢最明朗的便是如今這兩位總兵大人,若是讓皇上知道這兩位總兵與滿清媾和,想必山海關定會亂作一團,到時關外滿人大舉進攻,對大明百害而無一利。”

“此信中所述,如今山海關外的寧遠仍在大明手中,也就是說此時那吳襄和吳三桂父子還沒有完全投靠滿人,倒不如先將此消息壓住,暗中派出大量細作滲透監視那對父子,再隨行三五個老辣將軍,只要他們父子二人做出任何反叛大明的事情,當即格殺,再由這些將軍代為指揮,直到新總兵到任。”

錢謙益和沈絡聽完史可法這番話,皆點點頭,覺得甚是有道理,此時坐在一旁的柳如是和赤白雪二人卻聽着後背一陣發涼,這家國朝堂之事,竟是如此水深,如此黑暗,直性如史可法,在說出格殺二字的時候,話語之間竟無一絲波瀾,就像要殺的不是人,只是折斷了兩根路邊的野草一般。

錢謙益當即說道:“尚書大人這番對策妙則妙也,不過實施起來卻是千難萬險,保不好還會危及自身,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冒險?”

史可法搖搖頭道:“無妨,既然是總兵出了問題,我作為兵部尚書當然要嚴查穩防才行。不過,沈絡小友竟是這般膽識之人,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啊。”

聽見這話,錢謙益便說道:“尚書大人可別看小友這般年歲,膽識才學那是人間不可多得。”史可法聞言眼前一亮,對沈絡說道:“哦?小友所學都有些什麼?竟讓侍郎如此讚不絕口?”

沈絡聞言拱手回道:“不敢欺瞞尚書大人,沈絡所學無非就是一些軍陣兵法,天文地理,山川農學,巧簧百工罷了,並不如錢先生所說那樣精通。”

沈絡這一番話,倒教史可法來了興趣,當下便說道:“既然這樣,趁此時還未開中飯,不如我來考一考小友,也當飯前兵演玩笑罷。”

沈絡正要推辭,誰想錢謙益卻來了興緻,說道:“小友,這麼多年跟隨公冶學習,可成果卻一直被你揣在懷裏呢,正好趁這個機會露一露,否則豈不是白學了?”

沈絡一聽錢謙益拿出公冶八神來壓他,當即沒了脾氣,只得答應下來。

史可法一聽這話,驚訝道:“小友竟然是公冶先生的學生?”見沈絡點點頭,史可法便說道:“舊日我曾有幸與公冶先生一起坐談,一度被先生才學折服,朝中我也認識幾個公冶先生門下的學生,個個都是棟樑之材,既然小友也向先生學藝,那今日更要好好論一論。”

看見史可法熾熱的眼神,沈絡心知無論如何也要接受這個考試了,心下更驚訝公冶八神的影響,如此朝廷重臣竟然也對他這般尊崇。

想到此處,沈絡只得向史可法拱手,說道:“請先生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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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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