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長安城中君臣事

縱橫病卒幽州薊城軍中，時年58歲，雖然說不上是英年早逝，但也算天命不永。一代名將病卒，天下震動，實為大漢之損失。

其子甘安，便從長安來至幽州薊城，築廬墳墓之旁，守孝三年。

甘安入聖人之門，行事便遵照儒家禮教制度。昔日孔子病卒，其門下弟子皆築廬孔子墳墓旁，為之守孝三年，各自大哭一場，才互相訣別而去。唯有孔子弟子子貢，又再為孔子守墓三年才離開。

甘安也欲要效仿子貢，為其父守墓在加三年。靖治9年春，趙如霜與甘安之妻顏氏來縱橫墓前，請甘安回城，說守孝已經滿了，但甘安仍執意再守三年，並無離開之意。

二月初，朝廷詔令至幽州，徵召甘安為光祿勛，並詔令趙如霜入長安朝覲皇太后。趙如霜受了詔令，遂準備行裝。甘安見此，只好在其父墓前大哭一場，再拜叩首，然後隨使者回朝。

朝廷用安車徵召甘安，以示敬賢之禮，趙如霜雖然年將五旬，卻英武沒減去多少，仍能騎馬馳騁，本欲要乘馬前往長安，見甘安乘坐安車前來，於是也捨棄馬匹，乘坐馬車跟隨甘安，一連走了十餘日，才到長安。

甘安入朝，與其後母趙如霜來朝見天子，皇帝見趙如霜，命座，不必行禮，禮待甚厚。

皇帝對趙如霜道：”朕之母后，甚仰慕欽佩夫人英風，今願一見之，所以朕才相召。一路跋涉，車馬勞頓，讓夫人受累了。朕每每想起太師為大漢鎮守北疆，卻天命不永，心中未嘗不扼腕嘆息。今太師已薨，國損長城。朕也只有照顧恩澤太師家屬後人了，望夫人能體諒領會朕意。”

趙如霜謝道：“臣一家蒙受天恩，無以回報，只有盡忠於大漢而已。陛下皇恩浩蕩，臣豈能有其他想法呢？”

皇帝便讓趙如霜先去歇息，明日再去朝見皇太后。時朝中官員，都只聞趙如霜之名，多沒有見過趙如霜，今日見之，雖然年將五旬，卻依然是容顏尚在，英風未消。都各自驚訝讚歎道：“果然是一代巾幗，女中豪傑也！”

甘安闊別長安三年，今又返回，拜伏于丹陛之下，皇帝一見甘安，大喜，親自下座，攙扶甘安起來，為其置座。甘安謝恩，皇帝便道：“此番徵召卿為光祿勛，都是朝中大臣商量同意了的，卿不可辭讓啊！”

甘安奏道：“陛下之命，臣安敢不從？只是光祿勛一職，非同小可。臣年尚不過四十，就躋身九卿之列，恐怕朝野人心不服。”

皇帝道：“卿之道德、才學、名望皆能勝任，朝野如何不服？朕今令卿不得辭謝。”

甘安隨只好領命，接受光祿勛徵召。至此，甘安在朝任光祿勛二十餘年，直到其病告老歸田。亦成為漢朝一代名臣。

趙如霜次日奉命前去宮中朝覲皇太后，皇太后華玉凰一見趙如霜，鳳顏大悅，贊道：“不想我大漢盡然有此奇女子！夫人追隨太師馳騁疆場二十年，海內有名。夫人與太師正所謂巾幗紅妝配豪傑英雄也！”

趙如霜則奏道：“臣雖然略有微名，怎能比太後母儀天下呢？太后與先帝，才是人中龍鳳，天合之作。臣與太師，雖然也是一段良緣，但怎又能相比太后與先帝上天垂定之佳緣呢？”

玉凰聞言大喜，二人皆女中英豪，彼此惺惺相惜，而二人所嫁夫君，都是大漢堂堂大丈夫，英明神武之君和威名赫赫大將軍，今二人丈夫都已經去世，二人境遇相似，彼此又有同病相憐之嘆。所以甚為相得，言談投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玉凰便親自執趙如霜之手，令其與自己同乘車輦，至太液池，於池中划船賞玩，一邊敘話。

皇太后得趙如霜相陪，心情大為愉悅，挽留趙如霜在宮中住了月余，才讓其回幽州。

孝正皇帝便時常與甘安談論，一日夜裏，孝正皇帝沒有睡意，便召甘安入內，置酒談論，孝正皇帝飲酒半醉，便對甘安道：“大漢素來推崇文景之治，以愛卿之見，孝文、孝景二帝誰的功德更高一點呢？”

甘安答道：“文帝以代王而登九五，使漢朝重新歸於正規，興農桑，勸耕稼，開啟治世之端。景帝繼之，又平定吳楚之亂，二帝皆有定漢興漢之大功，又都勤儉樸素，勵精圖治，實在難分伯仲。然文帝以仁孝懷柔而治理天下，並以身作則，為天下之典範，景帝在這點上則稍遜文帝一籌了。”

孝正皇帝聞言點頭道：“善！卿所言，正與朕之見相同也。”又趁醉問甘安道：“朕今年四十有一，待興漢事業完成之後，朕即學黃老，追隨赤松子游。”

見甘安詫異，便又對甘安道：“卿可知偽燕國師馬翁乎？此人有奇特之術，鬼神莫測。朕以為公孫國師修為已經很不錯了，但自從聞知馬翁奇異之術，便覺馬翁勝過公孫國師法術多矣。想必馬翁必有延年益壽修仙得道之異術，朕聽聞其在峨眉山，欲要派人徵召其入朝，但又礙於朝中非議，所以並沒有遣人前去。愛卿以為馬翁此人如何呢？”

甘安聞此，一時不好作答，思索良久，才對皇帝進言道：“聖人云：鬼神之事，吾也難明。陛下以此相問，臣實在不知如何相答。儘管那馬翁有奇異之術，縱然能修仙了道，白日飛升，卻與陛下興漢大業有何幫助呢？陛下今日問臣此事，正是當年文帝在宣室召見賈生相同也。”

孝正皇帝聞言默然，心下頗有不樂，甘安見之，遂奏道：“夜以深，陛下當安歇，勿要飲酒嬉戲過度，則延年益壽自然可至也。臣當告辭。”於是便退下。

孝正皇帝遂入宮安寢，對左右道：“吾以為甘則寧學問當大有長進，今日之言，卻並不合朕意。”

次日，皇帝酒醒，記起昨夜酒後失言之語，不禁心下大為懊悔慚愧，便請甘安入內賠罪，言自己昨夜語失，請甘安恕罪。

甘安奏道：“陛下以為臣有可用之材，所以才委以重任，臣知自己別無他能，唯能匡正人主而已。如見陛下言語不當，臣必然當指正，不然，臣即失職也。陛下昨夜之言，雖有不當，但今日能夠自察，便是賢良仁德之君也。又何必向甘安謝罪呢？”

孝正皇帝聞言贊道：“朝堂有甘則寧，則朕當有望成就聖賢之君，此乃是朕之福也。”於是更加尊崇敬重甘安。

原來前漢孝文皇帝，曾夜半召見賈生，賈生即賈誼，文帝時候著名學者，文學家。文帝與賈誼生談論到夜半，只問鬼神之事而不問百姓之事。後唐人李商隱曾作詩諷刺道：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甘安以此事為例勸諫孝正皇帝，言外之意，就是讓孝正皇帝不要學文帝求賢而不知賢。大漢中興尚還未成功，卻問鬼神之事，此當不可取也。

而孝正皇帝也是賢明之君，雖然酒後一時失言，又被甘安勸諫而敗了興頭，心下不樂，然酒醒之後卻能反省認錯，及時匡正，這在歷代人主之中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潛龍丞相的夫人劉香荷，自嫁給潛龍為妻，已經二十年了，潛龍常年忙于軍務國務，多又不在家中，所以陪伴妻子的時間並不多。香荷雖然心中有抱怨，卻為國家着想，也並不因為自己是公主就持驕持傲，見夫君終日忙碌，心中也很是心疼，今番入宮見其母親之後，尋思其母之言，恐自己的夫君終日勞累積勞成疾，回到丞相府，本要勸夫君，見潛龍仍在與官員商議國事，於是便在內房等待。

夜色闌珊，差不多快到入眠的時候了，而丞相府仍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等待參見丞相的人還排成長隊，香荷見之，眉頭緊蹙。

晚間已經快子時了，香荷已經睡下，等待許久，潛龍仍舊沒有回房。於是令丫鬟前去查看，丫鬟回報說：“丞相還在批閱公文。”香荷實在忍不住了，便批衣起床，來到相府公署中，見潛龍正伏案審看奏章，旁邊二名相府官員正在忙着拾掇整理奏章。見香荷來到，二人皆驚訝，便上前施禮，香荷道：“今日天晚了，你等且回府歇息，明日再來整理。”

潛龍聞見香荷前來，抬頭看之，見香荷滿臉怒氣，潛龍素來也有點懼內，連忙笑對香荷道：“你不睡，來此作甚？”

香荷走近前，將奏章推到一邊，對潛龍說道：“這些事，非要今日處理完嗎？”

潛龍愕然道：“相府素來今日事今日必，今日奏章甚多，所以此時還沒批閱完，雖然也可以明日批閱，但明日還有明日事。今日若不批閱完畢，又將累壓道明日了。”

香荷令道：“那就請丞相大人歇息，明日再來批閱。”

潛龍笑道：“夫人這是怎麼了？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呢？”

香荷道：“自從我嫁你，你陪我的時間，二十年中加起來有一年都是好的。須知人精力有限，凡事必躬親，人都得累死。不太緊要的事，盡可讓下面官員去做，何必都要你丞相大人事事經手？我今日入宮，朝見母后，臨走時你在此商議國事，回來了你還在還沒結束，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睡。母后說，人若不不注意歇息調養，便難長壽。我只擔心夫君日日這般下去，恐怕命就不長了。香荷才四十歲不到，不想守寡！”言罷，氣呼呼地噘着嘴，望向一邊。

潛龍見夫人生氣，便只好遵從夫人之命，將手頭上奏章都放下了。過來攜其香荷之手回房歇息。一邊勸慰香荷，說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了，都習慣了，還鬧什麼小性兒。香荷道：“從今以後，你不許終日忙處理公事，需要讓我監督你，讓你歇息你就要歇息。如果不從，我就上奏皇兄，讓皇兄令你如此！”

潛龍丞相雖然領袖群英，為百官之首，卻也不敢不聽命於夫人，今見夫人生氣，便也先只好哄着，聽從夫人之話，不敢再違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