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狂沙騎
一道濃墨重彩的黑線出現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徐徐升騰，彷彿蟻巢之中蜂擁而出的黑色軍蟻。
那是掠食的飢餓戰蟻！
席捲**，吞噬一切！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羌族慣用的戰吼聲，彷彿無數晴天炸雷，在天地間瘋狂回蕩。
同樣詭異晦澀的怪叫，同樣暢快凌厲的節奏，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聲勢猶如怒海驚濤，狂猛無涯！
跌宕翻滾的呼吼聲彷彿萬鈞怒雷一般，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強烈震撼。
沉重的馬蹄聲擊打在地面上，震得地面轟鳴作響。彷彿看不見的巨人揮舞着兩隻巨棒，以地面為鼓，狠狠敲擊在地面上，來回擊打。
聲勢滔天，有如野火燎原！
這才是西羌鐵騎——狂沙騎的霸道與豪邁！
蕭辰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湧出幾分恐懼：先零羌的狂沙騎，竟然來得如此之快！簡直叫人猝不及防！
從高空俯瞰，羌人的鐵騎彷彿一張巨大的黑色毯子，在蒼茫的大地上以極快的速度推進。
氣焰喧天，彷彿橫衝直撞的野牛群！
齊聲的呼喝聲，就是羌人的戰鼓！
整齊的呼吼聲，將他們完全擰成了一根堅不可摧的繩，聚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刀！
不過幾息之間，怒馬冷矟的羌人騎兵，已經出現在李羿佈置的魚麗陣百步之外。
羌騎的數量多得驚人，簡直數也數不清！
蕭辰的一顆心，漸漸陷入谷底：雙方的數量差距，實在太大了！
魚麗陣固然精妙，卻彷彿一條涸轍之魚，完全陷入了死地。
密密麻麻的狂沙騎聚成的軍陣，彷彿一張填不滿的饕餮大口，要將眼前這條漏網小魚連骨帶皮全部咽下去。
“他娘的，太看得起咱們了吧！竟然擺出這麼大的陣仗！”蕭辰心中生出一絲頹然，忽然有種無力回天的感覺：“想不到，自己重生於世，竟然會死在這裏！”
他很清楚，若沒有援軍之助，自己這方絕對沒有半點生機。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這麼點人馬，李羿就算是白起、韓信重生，也絕對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完了嗎？
蕭辰竟然有點心灰意冷的感覺。
李羿冷眼而觀，嘴裏喃喃有詞，低聲地說道：“足足三千六百餘人，好雄厚的實力！對面這個酋豪，即使在先零羌之中，也應該算得上有數的人物！”
這種能夠準確計算敵軍數量的觀陣之道，李羿曾經也教過蕭辰。
其實說白了，這不過是一種基於術數的簡單計算法則而已。
蕭辰當時學這種觀陣之道，學得極快，簡直一蹴而就，令李羿都吃驚不已。背慣了九九乘法的他，學習這個，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這個時候，他被羌族鐵騎軍威所懾，哪裏還記得起這觀陣之道？
直到聽完李羿這一番低語，蕭辰這才反應過來。
他也按照李羿的觀陣之法仔細算了一遍，果然是毫釐不差。
自己的歷練，還是遠遠不足啊……
蕭辰心中暗嘆，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自己與李羿實在差得太遠了。
先觀陣，再察將。
蕭辰按照李羿所教的方法，很快將目光鎖定在軍陣中央的一名大將身上。
那人身高九尺，體態剽悍，怒肉橫生，彷彿一頭人立而起的蠻牛。他手中扛着一柄大得令人牙酸的狼牙棒，更顯得彷彿殺神下凡，極為兇悍。
蕭辰看一眼就知道，這人孔武有力，必定也是一員罕見的驍勇猛士。
當然，羌人好勇鬥狠，崇尚武力，其酋豪也往往是最為勇悍者。能為一族酋豪，其勇武必定是勇冠其軍。
“他娘的，”蕭辰正仔細端量着那名酋豪，耳邊突然響起李羿的罵聲，“竟然還有漢人摻雜其中，數典忘祖，真是恬不知恥！”
蕭辰順着李羿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然在林立的羌人之中看到了三百餘名漢人。
他們的衣着相貌都與羌人相去甚遠，自然極易分辨。
李羿冷哼了一聲，憤憤地說道：“這幫人應該是一幫橫行西涼，與羌人頗有交情的馬賊。這幫馬賊，恐怕是打着趁火打劫的算盤……真是混賬，不為人子！”
蕭辰仔細打量那群馬賊的首領，那名馬賊身高八尺有餘，身材削瘦而不失精壯，鷹隼一般銳利的雙目閃爍着姦猾的光芒，彷彿狡猾的狐狸。
這個人的身上，似乎凝聚了鷲的狠辣凌厲，狐的狡詐多變，讓人不寒而慄。
看着這個人，蕭辰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感覺：這種人，似乎並不是那種能夠屈身於人之下的類型。
他，是那種心狠手辣，蛇蠍之心的梟豪，就彷彿翱翔於天空之中的禿鷲。
此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那種陰冷狡黠的氣息，讓蕭辰感覺，這個人比他身旁那名羌人豪酋似乎還要危險得多。
這個人，不簡單！
蕭辰心中，暗暗下了個定義。
那名馬賊首領一臉陰沉，不知道對着身旁的先零羌酋豪說著什麼，但手指不時卻指向蕭辰等人的馬車。
其用意，實在是昭然若揭。
蕭辰心中苦笑不已：“自己不但被羌族赫赫有名的狂沙騎盯上了，竟然還遇上了一夥落井下石的馬賊，這運氣實在不怎麼樣啊……”
在那名削瘦冷厲的馬賊的鼓動之下，那名酋豪臉上露出貪婪的神情，很明顯意動了。
不過，即使沒有這名馬賊的煽動，他恐怕也決計不會放過這批蜀錦。羌人的貪婪，那是世所共知的。
“來了！”李羿一聲冷哼，臉色一沉，變得更為凝重。
那名雄健如熊的酋豪，猛然舉起了手中狼牙棒。
他手中碩大的狼牙棒彷彿一座旗幟，狠狠地直指蒼穹。
剎那間，羌騎的戰吼聲猛然一頓，天地俱靜。
蕭辰的心跳，卻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之中跳得越來越快。
他太清楚了，這種詭異的安靜，不過是狂風暴雨之前片刻的寧靜而已。
這種平靜，只是一種醞釀，一種蓄勢。
這種令人窒息的平靜的背後，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緩緩醞釀之中。
羌人的狂沙騎，正在醞釀著衝鋒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