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車上的故事

第五章 火車上的故事

“況且、況且、況且”

金陵至燕京的火車在濟南站停留一段時間緩緩發動。

濟南是大站,南來北往的人很多,火車再次發動后,車內到處到處是走動的人群,叫聲、罵聲、哭聲連成一片,地上還橫七豎八的躺着些酣睡的人,走動時說不得還能一腳踩在哪個人的胸口上,秩序相當的差。

路行遠就這麼一路往前擠着。

1986年的火車狀況他有預知,但到底抵不過咕咕亂叫的肚子,可當他填飽肚子,又揣了兩個有名的草包包子來到座次號旁時,卻是包子扁了,鞋也少了一隻,渾身濕了個透,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的看着佔了他位置的女孩。

“美——”

不能這麼叫,這種後世對女孩的稱呼往往會讓女孩心花怒放,可……

心裏一連否認了兩種討好的稱呼后,再想不起好稱呼的路行遠只能老實道:“姑娘,你坐錯了位置,這個座位是我的。”

這年頭,雖然不流行欠錢的是大爺,但死皮賴臉的訛一個火車座位,路行遠還真法子,除了他跑去找乘警。

“怎麼的,你想訛人啊?我剛補的票,好多人都看着的。”女孩說完,將求助的目光遞給四周的乘客。

“就是,就是,我們親眼看着的!”

“你這個小夥子可不能冤枉人家小姑娘啊,人小姑娘一個人出門在外——”

“娘的,這一個個的全是色皮。”路行遠心裏腹誹,嘴上卻嚷嚷着:“怎麼著?你們到底是好打不平,還是看人家姑娘大眼睛、尖下巴長的漂亮,動了歪心思,甘願被人騙?”

路行遠的一席話說的好些乘客閉了嘴,但也有幾個小青年試圖教訓一頓路行遠好泄憤,順帶來一回英雄救美。

路行遠可不慣着這些人,手裏的包往地上一丟,把燕京科技學院的錄取證書掏了出來:“我是去首都讀書的學生,碰我一下試試,非讓你們坐上一回大解放。”

大學生的身份和大解放的雙重壓力迫使了幾個小青年退去,路行遠哼的一下后,低頭狠狠的看向霸佔了他座位,還賊喊捉賊的女孩。

路行遠想要噬人的目光,女孩故作不見,而是笑着問道:“看不出來,你這黑小子還是燕科院的新生,到了燕京后,要不要姐姐送你去學校,首都大的很,容易迷路,不是老家可比的。”

“姐姐?兩輩子的年齡加起來,我比你爺爺還大!”

腹誹過後,路行遠冷笑道:“免了,你這種有心計,臉皮也極厚的女孩我可不想再遇見,只求你乖乖起身,把我的位置還給我。”

倒不是路行遠小氣一個座位,而是這年頭的火車走走停停慢的過分,濟南到燕京的這段距離少說還得走10來個小時,他可不想一路站過去。

況且,面前的女孩還是用不正當的手段謀取他的位置,如果換成好好說話,他說不定還能用輪流的方式熬到燕京。

現在,屁都別想。

說她有心計就算了,說她臉皮極厚,陳紅卻再也忍不住,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就要發作。

“檢票,檢票,票都拿手裏。”

不遠處檢票員的叫喊,叫停了陳紅接下來的動作,她對着作防備之勢的路行遠嘴角一裂,就要坐下。

她的坐票絕對是真的,雖然是在前面車廂補的票,但卻貨真價實。

如此一來,對方肯定是假票,或者就是窮的要逃票。

這年頭的火車票可不便宜,一個國企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不過能買三四張濟南到燕京的火車票,她倒要看看旁邊的黑小子等會怎麼東躲XC。

想到這,陳紅的嘴角裂的更開了,彷彿看到了一隻沒頭沒腦四處逃竄的大耗子。

“神經病,給我過來吧。”

陳紅的意淫,路行遠當然不知,但如此絕好的從奪座位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只輕輕一拉一拽,就把女孩拉到了過道上,接着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後得意一笑。

“你——你等着吧。”陳紅咬牙切齒道。

路行遠也不理她,而是將兜里壓扁的草包包子拿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咬着,看的陳紅氣急敗壞。

“乘務員,我是燕京廣播學院大三的學生,我懷疑他的票是假的,你等會得仔細看看。”乘務員檢票時,陳紅一邊遞出自己的車票,一邊給路行遠上着眼藥水。

路行遠神情淡淡,絲毫不以為意,他的票是在金陵總站買的,哪還能假的了,這一路過來又不是第一次被檢票了,從沒出現過問題,他一絲一毫的擔心都沒,倒是陳紅廣播學院的身份讓他挺詫異的。

燕京廣播學院可是不久后的華夏傳媒大學,國家喉舌的產源地,裏面俊男靚女,個個都是人才。

“倒也說的過去,這姑娘長的確實跟個天仙似的。”憑心而論,除去搶位置的齷齪,路行遠認為陳紅確實很養眼。

“你的票。”陳紅的提醒監督下,檢票員也沒個好臉色給路行遠。

“吶。”陳紅一副看戲的神色中,路行遠不疾不徐的將準備好的車票遞了過去。

“咦”的一聲后,檢票員對依舊得意臉的陳紅道:“你剛才的票呢?”

陳紅一呆:“不是剛撿過?”

“再給我看一下。”檢票員不容置疑道。

陳紅疑惑的再次將車票遞給了檢票員,看着檢票員的目光在兩張車票上來回穿梭,就知道要壞事了。

“兩張票都是真的,應該是記錄錯誤,這種情況偶爾會有,按照慣例,以總站的票為準。”

檢票員的話一出,路行遠就差感動的熱淚盈眶,多麼可敬可愛的檢票員啊,她不畏強權,無懼身份,更沒有性別歧視,她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決定了他將坐着去燕京了。

比起路行遠就差裂到腦後跟的笑容,陳紅臉色也是紅彤彤一片,不過是氣的。

掙扎沒用,檢票員說了,她的票也是真的,不會攆她下車,但想要座位,那就得繼續補票了。

一張票十好幾塊錢,陳紅即使有錢也不是這麼個花法,所以她只能在路行遠旁邊杵着。

當然,能噁心一下某人便更好了。

“喂,黑小子。”

路行遠瞥了眼低頭看着他的陳紅,嘴角一撇:“一口一個黑小子,廣播學院的學生就這素質?就這?”

因為勞作,路行遠確實有點偏黑,但他又不是生活在熱帶地區,黑只是暫時的,這會被陳紅一口一個黑小子,他不禁有些來氣,同時也反諷了過去。

陳紅語氣一滯,深呼吸了幾次,才道:“這位學弟,咱們打個商量吧,濟南到燕京還有幾百公里,十幾個小時的路程,路上咱們輪流坐,到了燕京后,我負責把你送到科技學院的門口。”

路行遠嗤之以鼻,他在燕京生活了幾十年用得着別人帶?

雖然現在的燕京和幾十年後的繁華相比,肯定有諸多不一樣,他對80年代末的燕京也只剩一些模糊建議,但生活四年的母校找不到不是扯淡?

“看情況吧。我坐累了或許可以讓你坐一會。”路行遠不以為意道。

“況且,況且,況且”

綠皮車一路往北,經停廊坊再出發后,路行遠也大度的把位置讓給了早就眼巴巴的陳紅,兩人從濟南接觸到現在,偶爾也能聊上幾句,都是學生,共同話題還是有的。

畢業后從事媒體工作的陳紅,嗅覺敏銳,而路行遠更是作弊大師,兩人算的上是將遇良才。

接近一天一夜的火車之旅,終於在燕京西站迎來終點,路行遠崴着腳下車后,狠狠的吸了口新鮮空氣,不是燕京空氣香甜,而是綠皮火車車廂中的氣味太霸道。

“走吧,先送你去科技學院,送完我也得回校了,我已經遲了兩天。”路行遠身旁的陳紅道。

路行遠搖頭拒絕:“用不着,我自己能行。”

陳紅語氣堅決:“我這人說話算話,既然坐了你的位置,就一定把你送到學校,別墨跡了,快點跟上。”

路行遠無奈,只能亦步亦趨跟着陳紅走向不遠處的公交車站,然後上了24路公交,公交上兩人又為公交車票爭執了一番,最終還是辦了月票的陳紅勝出。

至此,路行遠覺的魯省人的陳紅大氣、熱情。

而陳紅覺的路行遠這個蘇省學弟除了黑,還很墨跡。

“這裏就是燕京有名的學院路了,知道為什麼叫學院路?”

路行遠故作不知的搖了搖頭。

“笨,因為這裏院校多啊,學院路兩邊分別有礦業學院,地質學院、林學院、航空學院、農機械學院、醫學院、石油學院,另外就是你即將生活的科技學院了。”

陳紅說著起勁時候,突的一拍路行遠的胳膊,指着外面的幾棟建築,道:“這個就是燕京醫學院了,醫學院對面就是燕京科技學院了。”

路行遠黯然,抿着的嘴唇也多了些青色,他在這生活了四年,周圍的情況了解的很。

他甚至還很清楚,學院路這邊的院校未來都成了國內著名大學,為國家的建設發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

他關心的是醫學院裏那抹倩影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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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流金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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