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五(二)
大婚那天,他掀開紅蓋頭,我試着露出一個最甜美的微笑,對他說:“許久,很高興嫁給你。”
我以為他也會很高興的,明明他是那樣想娶我來着。可是他神色沒什麼變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
本來我想告訴他以後都叫我繁花,可是他並不多熱切的表情,止住了我的嘴。我想,他是不是洞房花燭夜太緊張了?
但也沒猜出來個一二三四五,只見他轉身從桌上拿過來兩杯酒,示意我喝交杯酒。
我的第一世,就這樣了結在自己的洞房花燭夜,至死不知緣由。
瀕死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閃過一些懷疑。我懷疑過是許久的父母動的手,因為他們本就不同意許久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妖精一樣的女人”;我懷疑過是許久的愛慕者動的手,因為傾心於他的人不在少數;我懷疑過是王母的惡作劇,反正她就是不允許我好過……
但我什麼都沒猜到,就死在了許久的懷裏。前面那麼漫長的時光我都捱過來了,可我偏偏死在了最不想結束這一生的時候。
我原以為,我可以陪許久白頭到老的。我明明已經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
可我就這樣死在他的眼前,我想,他不知該是怎樣的傷心。等到下一世輪迴,我一定要重新找到許久。
第二世我生在一個尋常的山村,做了村裡郎中家的女兒。
從會走路開始,我就在不停地尋找,尋找一個叫許久的人。
我知道這只是一種奢想,我死的早,怎麼可能和他同時輪迴?而且人類轉世后沒有前世的容貌,更沒有前世的記憶。即便有一天我找到一個叫許久的人,也不會是我的許久了,但我就是不甘心。
很可惜,直到十七歲,找遍所有我所能活動的地方,都沒有許久的痕迹。
我們村裏有個叫環嬸兒的女人,成婚十五年間生了九個女兒。在我十七歲那年冬天,環嬸兒的肚子又微微隆起了。聽村裏的人說,如果環嬸兒這一胎還生不齣兒子,她的相公便要休妻再娶。
環嬸兒十九歲嫁入夫家,和相公原是青梅竹馬恩愛非常。可相公的恩愛,隨着一胎又一胎的女兒消耗殆盡,一去不返。
環嬸兒的相公堅決認為有了兒子才算有后,才算繼承了他們家的香火,才算傳宗接代了。聽說他因為一直生女兒覺得十分丟人,在村裡都抬不起頭來,天天回家打罵環嬸兒。
“可是九個女兒不也是他的後人嗎?為什麼一定要兒子呢?那村東頭何家的兒子養的跟爛泥一樣,一把年紀了只知喝酒賭博,家當都快輸光了還不知悔改,簡直是要榨乾他父母的最後一滴血。那咱們房後面的郭伯伯的女兒知書達理,又聰明又勤快,極為體貼孝順父母,郭伯伯都捨不得她出嫁。要我說,如果教的不好,生男生女都不中用。如果教的好,生男生女都一樣。那環嬸兒的相公真是個糊塗蛋!你說是不是,爹爹?”
我一邊幫這一世人間的郎中爹爹分揀藥材,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