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四(二)
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在人間待多久,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這和許諾給清誠的那幾十年不同。我如今不是在一年四季只有植物生長凋零的山洞裏,隨隨便便就可以守住諾言。我是在人心難測萬事都變幻無窮的人世間,所以我不能拿別人的性命,尤其是父親司命的性命來做賭。我永遠,不會以父親司命來做任何籌碼與賭注。
那個時候剛發完誓我就有一種直覺,我很有可能會打破誓言。
雖然與父親司命的要求有所出入,但塵野看我發完誓,沒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
他的背影看起來孤零零的,一陣秋風捲起他略顯空蕩的袖管,我忽然想起朝白姐姐生前的笑容來。
塵野明明什麼都沒說,可怎麼一看到他,我就能想起朝白姐姐。我想,是他思念的痕迹實在太重了。
自發誓后,我在人間漂泊了很多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地方,防止人們記得我。
人間的話本子我看夠了,美食我吃夠了,所有的風景也都賞夠了。我開始厭煩這個以前在天庭讓我充滿嚮往的地方,可還是以十七歲的身體健康的存在着,絲毫沒有結束的徵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王母才肯讓我正常的老去,開啟下一世的輪迴。直到有一天,一個叫許久的男子出現在我眼前。
那天我在茶樓聽書。在人間混吃等死的那些數不清的日子裏,我聽了太多的故事。不同的茶樓相同的故事,那天說書的大爺一張嘴我就猜到了結局,為了不浪費茶錢,便耐着性子坐在茶桌前昏昏欲睡。
若夢若醒間,我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香味。睜開眼便看到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拿着一串漂亮的鈴蘭花,就遞在我眼前。
我抬起頭,這隻手的主人面容冷酷,一雙眼睛裏不帶任何情緒,卻實在長得很出眾。
他薄薄的嘴唇開開合合,說的全是我聽不懂的話。
他說:“今天陽光很好,晚上會有星星,外面沒有下雨,微風。”說完又將鈴蘭往我眼前送了幾分,“我給你帶來一束花。”
彼時我已不戴面具,改用白紗遮臉。我想,他大概是把我當做認識的姑娘了。
“你認錯人了。”
我右手伸出兩指,夾住鈴蘭花枝推了回去。
“沒有,我找的就是你。”
他的語氣很肯定。
“你真的認錯人了。”
我在腦子裏仔細回想了一下,的確沒有關於這個男子的任何記憶。我也很肯定,我真的不認識他。
“我沒有認錯。”
儘管我再三否認,他還是固執地站在那裏,一雙眼睛盯着我。
周圍漸漸有人看過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只好向他示意離開茶樓:“借一步說話。”
在街角僻靜處我摘下面紗,“你可看清楚了?你真的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
說罷我戴上面紗轉身要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涼,涼的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這樣的溫度讓我想起天庭里的一個人來,那就是掌管九幽寒境的伯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