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光十七
鯉魚小妹跪在地下,縮着脖子不敢看我,似乎在糾結到底是直接招,還是再掙扎一下。
她這副樣子徹底耗光了我最後的那點耐心。
好,很好,這就是我身邊的人。
我一揮手,床板翻飛,下面的炸藥暴露無遺。
“你可知謀害我是多大的罪?你們一家子人有幾個腦袋夠你揮霍?”
“此事全是我一個人的錯,與我家人無關!”
鯉魚小妹爬到我的腳邊,抓住我的裙擺,哭着磕磕巴巴說道:“小姐,我沒想要害死你……是,是北海龍王,他用北海千年海貝燈誘惑我,說只要我把你炸傷,讓你理不了政就好。他說只要我照着他的話做,他就把千年海貝燈送給我。”
鯉魚小妹說著說著捂住自己的臉:“小姐,我真的沒想害你的命,我只是……只是想變漂亮一些。”
傳說北海的千年海貝燈有易容換顏之功效,凡是被那盞燈照過的人,都會變成自己心中所能想像的,最美的樣子。
但是有個弊端,就是效果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如果想長長久久的變漂亮,就需要長長久久地擁有千年海貝燈。
但凡修為高些的神仙都能自己易容換顏,加上千年海貝燈時效不長,所以很少有對自己容貌不滿意的神仙會動心思去北海求什麼千年海貝燈,大家都寧可自己努力修鍊靠自己的本事變得更好看。
聽說千年海貝燈是當年時清公主一時興起,對着一隻千年海貝渡了一口仙氣,偶然創造出來的東西,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我看着鯉魚小妹捂住自己那張被南海的大火燒毀的臉,哀哀戚戚的哭着,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無色的母親在南海放的那場火,用的是三昧真火,即便我如今有至高修為,也修補不了鯉魚小妹被燒傷的臉。最糟糕的是那場火傷到了她的底子,她也無法再通過修鍊提高自己的修為,想易容換顏都不能。
鯉魚小妹如今的身子與凡人無異,我當時渡修為將她從生死一線拉回來,也曾想過多渡些修為與她,方便她日後換顏生活。可是她的身子承受不了,我稍多渡些修為,她便痛苦不堪,身體完全無法消化,我也只能作罷。
千年海貝燈於尋常神仙不過是一個玩意兒,可是對於被南海的大火燒的容貌盡毀根基全無的鯉魚小妹來說,那是她恢復容貌的唯一機會。
北海老龍王還真是對症下藥,一下子就摸住了鯉魚小妹的命脈。
也是我疏忽了,她每日都開開心心的,我以為,她已經想開了不在乎容顏了。可是,有哪個姑娘會不在乎自己的臉呢?
只是,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鯉魚小妹的動機應該不單是為了千年海貝燈這樣簡單。
“如果只是為了那盞燈,你求我,遠比你冒險害我要更容易得到。你應該很清楚,如今的我,向北海開口要一盞並不算貴重的燈,還是輕而易舉的。你到底還有什麼瞞着我,最好一道都說了,別總是拿你一家子的命做賭注,還試圖矇混過關。”
“小姐果然一向聰慧。”鯉魚小妹認命地放開捂着臉的手,坐倒在地,“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我想炸傷你,還因為伯陽神君。我想着,你要是受傷了,伯陽神君來照顧你,日夜陪伴,或許……你就會喜歡他了......”
多麼荒唐的理由,可是她的眼睛告訴我她沒撒謊,這的確是她的真實想法。
“為什麼希望我喜歡伯陽,我喜不喜歡他,與你何干?”
“我……喜歡他。我希望他得償所願,不要再日日痛苦。”
我愣了片刻,天下間竟還有這樣的喜歡。不是把喜歡的人往懷裏拉,而是往別人的懷裏推。
鯉魚小妹的這份喜歡不僅令人費解,還有些莫名其妙的突兀。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伯陽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應該連面都沒見過吧?”
“的確沒見過面,小姐一定很奇怪吧?人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從來都沒見過的人呢?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鯉魚小妹擦乾了臉上的淚。
“他送來的信,小姐不肯看,說讓燒了。一開始我的確照着小姐的吩咐做了,可是他天天寫,我就好奇,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看了他寫給小姐的信。信紙是涼涼的,帶着淡淡的花香,他的字很好看,每句話都情深義重……就這樣,他寫了五百年,我看了五百年,如今我每天都盼着那封信的到來。我開始分不清,那是寫給小姐的,還是寫給我的……”
我的嘴角抽了抽,情深義重?如果鯉魚小妹見過伯陽本人,看過他那張永遠不會有表情的臉,了解了他的冷若冰霜,不知道還會不會喜歡他?
怪不得鯉魚小妹突然這樣在意容貌,原來都是為了伯陽。
伯陽啊伯陽,真是令人討厭。
說起來,鯉魚小妹還算情有可原,可是我身邊,容不得有二心的人。
她計劃未遂,我沒受傷,我可以不殺她,但是卻不能不罰,否則人人都敢背叛我了。
“你我主僕情分就此盡了,你去海底禁室呆十年。”
我本想說百年,可是話到嘴邊,鬼使神差就改了口。
罷了,她在我身邊這些年,盡心儘力,從無差錯,就十年吧。
“謝小姐。”
鯉魚小妹未再多說什麼,重重地給我磕了一個頭。
料理完鯉魚小妹的事,我帶着那些炸藥去了一趟北海。
“今日備了一份禮,想向龍王討個東西。”
“討什麼?”
北海老龍王警惕的看着我,我無事,就證明鯉魚小妹失敗了,他當然要警覺我的到來。
我也懶得和他兜圈子,一揮手將那些炸藥放在地上,“想用這些東西換北海的千年海貝燈,不知龍王肯割愛嗎?”
看到那些炸藥,北海老龍王臉上青白交錯,顏色十分精彩。
不過到底是老狐狸了,不多時便反應過來,“什麼換不換的,你是這北海的兒媳婦,區區一個海貝燈,若是喜歡,拿去便是。”
他故意咬重“兒媳婦”三個字,是想提醒我和他們家的關係,提醒我欠他們的人情,想用迴風和我打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