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安番外
白安安穿越過來時,她的新身體才十歲,一整個小蘿蔔頭,看身邊的人都比她高出一大截。
不過除了這一點,白安安幾乎就是到了一個完美的天之驕女身上。
白安安是異姓侯允安候,白大將軍的獨女,從小體弱多病,每日吃補藥都能趕上吃飯多,白將軍看愛女這個身體遍尋天下名醫,卻沒有多大效果。
到了白安安十歲那年,終於病情加重,高燒三天三夜,氣息微弱,幾個郎中都勸家裏準備後事了。
稀罕的事發生了,過了一夜,身體快要涼的白安安竟漸漸又有了氣息,白府連忙請回郎中,給白安安灌了幾大碗參湯,她的氣息愈加平穩,連從宮裏請來的太醫都嘆為觀止,感嘆白家小姐命大。
新的白安安迷迷糊糊間只覺得身邊好多人圍着,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她不由自主地發出微弱的聲音,“好吵。”
白將軍見女兒這麼快就能發出聲音,大喊着,
“安安說話了,安安說話了,快!”
白安安從小的奶娘貼在安安嘴邊,“小姐,你說什麼?”
白安安聽清了這句話,她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勉強能讓人聽清的聲音,“好吵。”
一聽這話,幾乎所有人都被趕出去了,只有太醫和奶娘為接下來要灌白安安的東西做準備,白將軍依依不捨地看了幾眼,最後還是出去了。
白家小姐撿回一條命來這件事傳出去,引得與允安侯府交好的人來看望,大多數讓旁支寒暄幾句也就過去了,不過李存是和白將軍一起上過戰場的好友,他又是親自來的,白將軍自然要親自迎接。
李存看白班與過來,急忙問,“安安怎麼樣了?”
“真是上天保佑,安安總算是能的繼續活下來了,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又是個鰥夫,老天還是可憐我啊!”
“安安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她沒事就好,經此一事,必有後福。”
“那就借你吉言了。對了,你家小子昨天的開鎖禮,我錯過了,回頭給他一份好禮。”
“沒事,十二歲有什麼大禮,就是辦個宴席罷了,我沒當回事。下次我讓他過來拜望你。”
白安安這邊,她已漸漸清醒過來,只是還懵懵懂懂,看着上面房頂,還奇怪自己到了什麼地方,脖子動一下都十分酸痛,她儘力往旁邊看,卻是古色古香,雕樑畫棟的桌椅燭台,還有一男一女穿着古裝,一動不動地等着自己。
白安安還來不及思考,嘴巴已先問了出來,“你們是誰啊?”
“小姐,您終於醒啦!”
那婦人最先開口,驚喜的表情十分誇張,轉而又疑惑,“我是奶娘啊!小姐怎麼不認識我了?”
“白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全身都又酸又疼。”
“無妨,這大約是高燒之後的癥狀,現在燒已經退了,應該過幾天就好了。”
他轉頭對奶娘說,“我去請將軍過來,也就走了,藥方已經留下,就每日煎藥給白小姐服下就好,過不了幾日就會痊癒。”
奶娘大呼“阿彌陀佛!”,她見太醫走了,坐到白安安床邊,
“小姐,認出來了沒有,我是從小喂你吃奶長大的奶娘啊!”
這樣的熱情委實讓白安安不舒服,她搖着頭,往床裏面縮。
此時門被推開,又進來一個中年男人,留着長須,體型微胖。
“安安,安安,爹來了。”
這樣的稱呼擊醒了白安安,什麼奶娘,哪來的陌生爹?自己這是穿越了!
“老爺,小姐竟然不認識我了!”
白將軍聽此話也是嘆息,“林太醫同我說了,安安,你可還認識爹爹?”
白安安說不出來是,也不敢說不是。
白將軍抹了一把眼淚,倒是認命了,“這次你能活下來我就滿足了,莫說還沒落下什麼殘疾,不記得我這個老東西就不記得吧!”
白安安有些猝不及防,危機就這樣化解了?
“小姐想吃什麼,奶娘去給你準備。”
白安安咽了咽口水,此時她胃裏確實除了葯沒有食物。
她試探着說,“我想吃肉。”
白將軍和奶娘的眼神都十分驚奇,“安安,你不是最討厭吃肉嗎?現在怎麼醒來就想吃肉了?”
“我肚子好餓,還沒有力氣,想吃肉才多些力氣。”
奶娘想了想,“小姐,你剛醒,不宜吃太過油膩的,我去給你拿一碗瘦肉香米粥好不好?”
白安安點點頭,“好。”
雖然身上還沒好全,白安安的肚子已經等了許久,她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吃完了瘦肉香米粥,還不忘點評,“味道不錯。”
白將軍見白安安如此,極為開心,想着也許女兒真的逢凶化吉,連胃口都好了許多。
“安安,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睡一會兒?”
白安安搖搖頭,她已睡了好長時間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想晒晒太陽可以嗎?”
“當然,當然!”
現在正是正午,白安安發現自己提什麼要求都得到了滿足,也放下了警惕心。
她一邊在太陽下活動自己酸痛的手腳,一邊吃着山楂糕,肉的確是過於油膩了,壓不住滿肚子的藥味。
接下來的幾個月,白安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身體也養胖了十幾斤,也不疼了,更有趣的是,每一吃飯,從對面的將軍爹,到站着的僕人,無一不在誇白安安能吃是福,又胖了,臉色都好了。
白安安摸着自己身上的骨架,的確比一開始的十分瘦弱開始變正常了,就是因為之前太瘦了,如今長了那麼多斤還只是正常。她也十分慶幸白將軍絲毫不懷疑自己失憶的事,反而對白安安身體好起來十分高興。
這日,允安侯府來了客人,是李存帶着他剛滿十二歲的兒子來拜訪。
白將軍全方位展示了白安安的進步與好轉,總體方式是誇誇誇。
等到白班與和李存有正事要說時,就讓白安安與李存帶來的少年李藍樓去別的地方玩了。
李藍樓之前也見過白安安,她那時蒼白瘦弱,活脫脫一副病人的樣子,現在卻有活力多了。
現在白安安已經適應了允安侯府的生活,並且都逛遍了,十分熟悉,現在她很有東道主意識。
“你叫李藍樓?”
“我是,你是白安安?”
“嗯。”白安安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倒是唇紅齒白有英俊相,是白安安在府里見過最好看的皮囊了,不過她一直沒有出府,因為白將軍實在草木皆兵,非要等到過了下個月,白安安十歲的凶年過去,才讓她出去。
“你想在這裏玩什麼?我請客,不用客氣。”
李藍樓看了看面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轉過身走了幾步,“我已經讀書了,不再玩那些那些小孩子玩的東西了。”
白安安對李藍樓故作成熟的行為有些不滿,“不就是讀書嗎,你十二歲才上學有什麼好顯擺的?”
李藍樓反駁她,“幼童學的那些東西叫做認書識字,不是隨便就可以有先生教導讀書的,識完字,還要通背,作完文章給先生看,才能有名師願意來。”
李藍樓從小就是有名的神童了,現在他家裏正請了儒學名師來教導他,現在正在尋資質好的學伴一起上學。
“你別裝大人,只是大了我不到二十個月罷了。”白安安嘟囔着。
“你的病是怎麼好的?如今竟,好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白安安最怕這樣的問題,想着轉移話題,“這有什麼,我命好,怎麼能輕易短命?好了好了,我不同你說了,去爹那裏看看。”
“喂,他們在議事,不能打擾他們!”
白安安像沒聽到李藍樓的話一般,徑直跑去廳堂。
白李兩人見安安來了,皆喜笑顏開,“安安如今連步伐都如此穩健了。”
“你當日說的,必有後福,哈哈哈哈!”
白安安行了個禮,後面的李藍樓連着小廝追上來,他愧疚地低下頭,“父親,伯伯,我沒攔住他。”
白將軍擺擺手,“沒事,沒事,對了,之前聽說你費大力氣請來了范老先生,藍樓又這麼聰慧,前途可期啊!”
“不過是請個先生罷了,前途還早着呢,現在和藍樓一起上學的,就是他的一個族兄,馬上就搬離京城了,到時候只能尋其他家的公子來,我正苦惱呢。”
白班與聽了這話一愣,心裏有了想法,“不知這范老先生願不願意讓女公子入堂?”
李存一聽便知道了他的用意,也順水推舟,“這也是個主意,倒是這安安也該請個先生,不如就和藍樓一起去范老先生那裏罷。”
“那樣最好,只是麻煩老弟了。”
“你我是一個戰場的交情,不必言謝。”
白安安聽明白了意思,想着古代的學怎麼上時,白將軍提醒她,
“安安,快謝謝你李伯伯。”
安安照做,又看看身旁的李藍樓,想問問他這個范老先生長什麼樣,李存卻道別了。
其他人走後,白安安問白將軍,“爹,學堂里是怎麼樣的?”
“爹也沒怎麼去過,記不清了,你下個月去上學,雖說女子無需多麼有才,但禮還是要學學的,爹這裏能給你的也不多,記得,別闖禍,但千萬別讓別人欺負了,若是有,爹一定幫你還回去。”
“我能闖什麼禍,不過,謝謝爹。”
白班與知道自己府里並不適合教養白安安,去個大師門下,也能鍍鍍金,再說了,他與李存向來交好,兩人雖不是過命的交情,但也是一個帳下待過的,而且都是晚得子,安安的母親更是回京生下安安不久就體弱而亡,白班與覺得李存隱隱也有些結親的意向,如今讓安安去李府的學堂,就不是一般的關係了,畢竟男女有別,這不是塞個男學生過去。但李家人才輩出,最近京城中剛出名的狀元李懷寧就是和他同宗,李存那邊還有其他選擇,與世家結親的實際利益不比娶一個侯府獨女差,就要看李存的想法了。
但白班與轉念一想,他李存早早回京求出路,躲過了皇帝封賞的時間,否則,得一個伯爵至少也是沒問題的,他現在在朝中為官,武將出身,且因為家族資源雄厚,在京城有立足之地,也混得不錯。但白將軍本就與他路數不同,自己怎麼也不能上趕着要結親,現在安安年紀還小,可不能丟人。
白安安想問去學堂該帶什麼文具,丫鬟小琪卻說,
“小姐您就帶着自己去就好了,其他的,我們這些下人會幫您準備的。”
一個月後,白安安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頭髮捆成兩個蓬鬆的角,幾朵小花釵簪在上面,身邊有三個丫鬟,兩個年紀大的,一個和白安安差不多大的,去了李府學堂。
到了學堂,白安安才發現只她一個女學生,一個座位被單獨隔了出來,周邊垂着薄紗,極為顯眼。
白安安大致掃了一眼,只有四個座位,來了李藍樓和另一個她不認識的男孩,想必是劉侍郎家的公子,劉子望。倒是還有一個沒來的,白安安的同學名單上並沒有。
劉子望看到來了個小女孩,知道是誰,還是不禁看了幾眼,女孩子被送來這裏,代表是極受寵的,更何況白安安還是侯府獨女。
倒是李藍樓,看到白安安來了后,任她站着觀察,挺直脊背再沒看一眼。
白安安並不喜歡被悶得慌的一層紗隔絕,現在又無可奈何,正要一把掀起進去,卻聽見李藍樓開口,
“入學堂第一天,要先親自拜見先生,女學生第一天也需要,不能隔着東西,行完禮就可以隔簾聽課了。”
李藍樓淡淡看白安安一眼,好像剛才不是他刻意提醒的。
白安安放下帘子,左右看看,“先生呢?”
一個少年忽然從最前面的書案旁開門進來。
白安安奇怪,“他怎麼從這個門進來。”
劉子望忍不住出言提醒,“他是先生族中的後輩,叫范燕林,同我們一起的。”
“哦,謝謝啊。”
李藍樓看了她一眼,甚是奇怪,這人竟然如此不知禮節。
出來的少年沒有說話,他沉靜清雋,垂眼看着書本,像是沒聽見一般。
一聲蒼老的咳嗽傳出來,學堂里瞬間安靜下來。
四年後,白安安在學堂里,先生走後,一聲呼喚,“和我來!”
她鑽出帘子,一邊熟練地扶着自己的頭髮不亂。
劉子望絕望地說,“罷了,罷了,我又要回家了,我是比不得你們,家裏的責罵比這裏還多。”
“怎麼,你父親還比我家那位更嚴肅些?”李藍樓戲謔道。
“我怎麼比得了李兄,父親給我十個要求,我只能完成一半罷了,這輩子,我在當父親前能中科舉就不錯了。”
“那好辦,劉兄你什麼時候中了科舉再成家不就行了?”
劉子望瞪了一眼白安安,白安安也回敬過去。
他憤憤地說,“我不招惹你,不然的話,”他看看李藍樓,又看看范燕林,咧開嘴笑了,
“你的跟班們就爆炸了。”
他說完這話竄出學堂,一溜煙兒沒影了。
李藍樓追出去,“站住,別讓我逮住你!”
“哎哎哎,我還有事呢!”白安安喊不住李藍樓,叉着腰倚在桌子旁,允安侯府的人沒有敢管她的,允安侯更是對女兒言聽計從,更何況那些他自己都不喜歡的禮節,也都隨她去了。
白安安看范燕林還是坐在那裏看書,把椅子搬到他對面,
“別看了,書有那麼好看嗎?”
范燕林無奈地搖搖頭。
白安安把他的書按在書案上,“劉子望他那麼說你,你為什麼不反駁他?李藍樓都追出去了。”
范燕林靜靜看着她,“他說了嗎?”
“他看你了。”
范燕林點點頭,“那明天怎麼樣?”
白安安盯着他,手放在下巴上思考。
范燕林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你剛才是說什麼事?”
“我說的是,我要走了。”
“你的意思是?”
“我要及笄了。”
范燕林聽了這話,眼神動了動,卻好像沒有反應,“嗯。”
“你沒有什麼表示嗎?”白安安坐直,觀察范燕林的表情,
“及笄之後,我們就不能再見面了。”
范燕林的心臟抽痛了一下,他攥緊手中的書卷,“這是應該的。”
白安安嘆了口氣,“知道了。”
“你和藍樓會再見面嗎?”
白安安噘着嘴,“那就不一定了,我們兩家有來往,應該會見。”
范燕林點點頭,站起身背過去,“你要走嗎?我要鎖門了。”
白安安回到侯府,氣呼呼的,連白將軍都看出來了。
“安安,今天怎麼不太高興啊?”
“沒什麼,學堂沒意思!”
“沒事,明天我們就不去了!”
白安安的筷子掉下來,“爹,你說什麼?我不是過幾個月及笄嗎?”
“安安,爹打聽過了,這京城中的大戶人家,都是讓閨女提前就準備,已經不算早了,爹到時候一點讓你全京城矚目,李存那小子終於有動靜了,到時候我們做主,把你和藍樓的親事定下來。”
白安安目瞪口呆,“我怎麼不知道?”
“怎麼能告訴你呢,傳出去了不是讓別人笑話。”
“怎麼能這樣?就不能先問問我?”
白將軍愣了愣,“你這孩子,在京城長大,卻有邊關兒女的豪放,安安,我和你李伯伯讓你同藍樓一起念書,就是有這個用意。”
白安安試探着問,“不能改嗎?”
白將軍搖了搖頭。
白安安心裏驚嘆,她才十五歲啊!
白安安十五歲生日那天,全京城都知道,白安安和李藍樓定親了,允安侯府的獨苗小姐,從此在府中待嫁。
那年,皇帝景行病情加重,皇后晁天薇權力能夠自主擴張。
兩年間,白安安使勁渾身解數,成功潛出侯府一百二十三次,達成一二三成就,她在外面也發現,百姓中間談論的國事,有了些許變化,不過她沒興趣。
她經常遇見范燕林,只是他總是淡淡的,白安安多和他說幾句話便發覺他想走,有時白安安拉住他,又覺得不合適,兩人便尷尬地告別。
白安安也曾和李藍樓見面,把雞蛋扔在他頭上,威脅他退婚,卻被他認真地詢問,究竟想嫁給誰。
白安安嚇得落荒而逃,終於感受到這個不嫁人就活不下去的世界的可怕。
她跪在白將軍面前求他不要把自己嫁出去,白班與感動得痛哭流涕,聲稱將白安安再留幾年,侯府永遠是她的娘家。
又過了一年,這一年,白安安十八歲,李藍樓及笄,他們該成婚了。
也是這一年,晁天薇終於光明正大站在了朝堂上。
有超過一半的朝臣反對這種做法,有個別人有行動,不過都被壓了下去。
那天,白班與踢翻了一個凳子,說,“陛下還在呢,他醒不過來,他老婆就高興了。可我的爵位榮華都是陛下給的,卻要受他老婆的氣,什麼東西!”
後來,允安侯被連降三級,幾乎賦閑在家。
白安安此後就少有出門,大多時候陪着他,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
今日,他說的話卻不是怨皇后的了。
“李存這個小人!定親都定了三年了,以往每每是他找來催婚期,如今竟來也不來了!”
“爹,放寬心,我就在家裏陪您不是挺好的嗎?他若是退婚才好呢,我就不嫁了。”
白班與搖搖頭,抓着白安安就去了李府。
依舊是兩個長輩在裏面議事,白安安無所事事地坐着,對裏面傳來的摔碗聲撇撇嘴,早有預料。
李藍樓攥緊拳頭,看着白安安,“放心,我會娶你的。”
白安安覺得兩家都撕破臉了,自己也吃不必客氣了,“我不信。”
婚書不知被哪個人撕了,破碎的紅紙灑落出來。
李藍樓跑進去阻止,他攔住他父親,卻沒攔住白班與。
白班與氣沖沖地拉着白安安走了。
回來之後,下起了雨,范燕林撐着傘到允安府外,白安安親自開門。
“安安,怎麼是你親自開門?”
“府里只留了幾個下人,反正我也沒事,自己親自看看也安全些。你怎麼來了?”
“聽到你的消息,我就想着,來看看你。”
“你是說婚書的事?我剛還聽見門外有人談論,傳的可真快。現在侯府門可羅雀,你不嫌棄我就好,聽說你因為修書被選進了陽廉學府,好不容易跳過科考得到的,你不怕今天這一趟毀了前途嗎?”
“有些擔心,但不得不來。你,和藍樓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如此也不錯。”
“你不傷心?”
“有什麼可傷心的?婚事又不是我定的,你就是為了問這個?”
“如今,你若有事,都可以來找我。”范燕林的臉在雨中,像一副渾然天成的畫,他本和李藍樓同歲,李藍樓如嫣然盛景,他卻是江水恆流。
白安安苦笑,“為什麼?”
“我一直知道你和藍樓的事。”
“什麼?”
“只不過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而已。”
白安安有些聽不懂,但她聽懂了范燕林可以給她許願,“那我想去外面走走。”
“好。”
晚上,白安安收到了一封信,是李藍樓寫的,他在道歉。
第二天,白安安和范燕林去給白班與買了他最愛吃的年糕,他哭着說,那是他和安安母親在邊關時,最喜歡做的食物,可惜她來京城沒享幾天福,就去世了。
那幾天白安安和范燕林在京城散步,白安安笑稱他是怎麼做公事的,第二天范燕林帶她認了陽廉學府的路。
後來白安安說從小就好奇他是怎樣一個人,范燕林說,就是她看到的這樣,然後帶她去住處,也是一個靜謐簡單的地方。
白安安說他家裏怎麼只有幾個小廝,一個年紀大的廚娘,還有一個看門人,“你就沒有幾個知心人陪在身邊嗎?”
范燕林回答說,“每個人是不同的,我若有想要的,便不需要其他的了,既然沒有放下,就不耽誤別人了。”
白安安撲哧一聲笑出來,同他走過橋后,說,“你說得對。”
晚上,白安安又收到李藍樓的信了,他說他已算好了,幾個月後,是白安安與李藍樓初次見面的日子,他們就在那天成親,還有兩人生辰八字合后的結果,也說正相宜。
白安安合上信,撕了婚書之後,李藍樓不知發了什麼瘋,一封封信往允安侯府寄,句句都言辭懇切,如今已有恰好三十封了。
白安安看着一整箱的信,十分糾結,他是認真的嗎?李藍樓這樣的堅持,倒是有情有義,白安安終是決定去找他。
第二天,白安安去找李藍樓的路上,看見街邊的糖葫蘆格外誘人,想着給白班與帶回去幾個,便買了好多,自己也吃着一個。
到了李府,門子看到是白安安,就放了她進去。
白安安奇怪,門子解釋說是少爺吩咐的。她左拐右拐,按着記憶中的路找到李藍樓那裏。
白安安嚼着糖葫蘆,看着不遠處的李藍樓和小婢女調情。她吐出一顆籽,嘴裏最終蹦出一句,“不守男德!”
白安安轉頭走了,離開前還恐嚇門子,不許他告訴李藍樓她來過。
回到家中,白安安看着對樹傷懷的老爹,嘆了口氣,把糖葫蘆遞給他,“吃了心情會好點。”
白班與接過糖葫蘆,同安安說,“安安啊,爹最近覺得自己老了,不想在京城獃著了,想出去走走。”
“你要去哪啊?我們家別的地方有產業嗎?”
白班與也不搭她的話,繼續說,“只是可惜,唯一的一個盼頭,看着你成親,也不成了。”
“爹,你不會是抑鬱了吧?我們家已經到了抄家的程度了嗎?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多買幾個下人,熱鬧熱鬧,你是不是就好多了?”
“安安啊,你有喜歡的人嗎?”
“爹,你別嚇我啊!”
“傻孩子,我就是想說,不要留遺憾,像我現在這樣,活了快五十年都沒活明白。”
“我有!”
“嗯。嗯?你說什麼?”
“爹,你終於醒過來了。”
“安安,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過幾個月可能會成親。”
“你是說,不對啊!你說的是哪個?”
“你就別想了,把這裏裝點得熱鬧點,別哪天真抑鬱了。”
范燕林最近有些驚嚇,他賞花時,白安安突然從花叢里跳出來,“林林,你娶我吧!”
他在院中小憩時,白安安輕悄悄地在旁邊鑽出來,“小林子,你娶我好不好?”
他看書時,她遣走小廝,自己端着茶上來,“你看我對你這麼好,你娶我嘛!”
他無論走在哪裏,都覺得白安安在一旁埋伏着。
最嚇人的一次,他晚上點上蠟燭,白安安從桌子底下藏着,他看到一把頭髮在地上,舉着蠟燭蹲下去,對上白安安的雙眼。
“林林,晚上好,有沒有想娶我啊?”
范燕林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白安安急忙鑽出來,
“林林,你沒事吧?”
“安安,你到底在幹什麼?這麼晚了,怎麼會在我家?”
“哼,你還說?當時你說了我想幹嘛都來找你,你都會答應我的,現在我都說了這麼多次了,你都不答應。”
范燕林當場僵住了,“你是說,你想我娶你?”
“是啊,現在我多沒面子,你滿意了吧?”
“安安,你認真的說,你……”
“我認真地說,我要你娶我,我要嫁給你,你答應嗎?”
“我答應。”
白安安打他的肩膀,“那你為什麼現在才答應?”
范燕林握住她的手,“對不起,安安,我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這樣,我還以為,你想出了什麼新點子,像在學堂那樣。”
“那你現在就見到了,林林,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啊?”
“從現在開始準備,明天就告訴別人。”
“好!那我今天就回去了。”
“不行,現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正好今天就可以通知岳丈大人。”
范燕林視角
范燕林從一開始到這裏,就明白白安安在這裏,兩家的用意。
范老先生嗤笑,“擺姻緣局,擺到我這裏來了,李家不去定親,想必還想着騎驢找馬。燕林,你可不要學他們,也不要招惹他們。”
“燕林謹記。”
范家自來讀書傳家,范燕林父母早亡,一向是由家族資助,現如今他和范老先生到了京城,范老時常提點我不要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
他自來是不喜那些驕奢淫逸的,生活也極為簡單,但今日見到的白安安,卻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同。
在學堂相處下來,他越來越覺得,她融於京城,卻與京城不同,聽聞允安侯武將廝殺而來,想必家教也與京城其他人不用吧。
白安安和李藍樓似乎很熟悉,正是范老說的婚約了,范燕林覺得自己不能太過關注白安安,可是她今日在學堂里折了船給他,他還是順着白安安的點子,擔任從楊記買糕點的任務才禮貌些,四人一人去一個地方,每日偷吃四道點心,可是劉子望不去買,卻總是想一起吃。
白安安時常和李藍樓打鬧,范燕林覺得不妥,想起范老要自己管理學堂,那他也是要看着他們的。而且,白安安總算護着他,是不是,也有點在意他呢?
他們三人在一起久了,李藍樓有時也會找他去李府鑽研范老的題目,他看到李藍樓身邊婢女環繞,又和他舉止親密,范燕林很想告訴白安安,可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自己只是外人。
幾年下來,范燕林竟越來越不舍了,他知道白安安到了及笄的日子就必須離開,而且,很可能就要與李藍樓成婚了。
今天,只剩下他與白安安兩人,她問的話,范燕林越來越回答不了,可能,他該離開白安安的生活了吧。
白安安再也沒有來,她及笄那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兩家的聯姻。
范燕林扔掉想送給白安安的禮物,想找回時卻找不回來了,他想去給白安安道歉,可是沒有一點理由了,允安侯府只有一個白安安,他找不到其他理由進去。
今天范燕林發現了一件事,白安安會隔兩天就偷偷出來,他有些開心,了解了她常常巳時出門,他正好有時間,便會等着她。不過他發現白安安有時不守時。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看又可愛,會拉着他的袖子,但范燕林知道,已不能這樣了。他能做最多的,就是出了學堂,可以叫她一聲,安安。
今天白安安興奮地講她用雞蛋扔李藍樓的事,他也很開心。
范燕林私心覺得,白安安並不怎麼想嫁給李藍樓。
他去了陽廉學府,這樣也不錯,他本來就不想科舉,做官的話,純粹和文字打交道,倒是個選擇。可是這些天白安安一定很難受,允安侯出事,她怎麼辦?
李府在允安侯面前把婚書撕了的消息在京城鬧翻了,他一定要去找白安安,不知道為什麼,范燕林覺得一定要去。因為他終於可以喜歡白安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