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廂情願的婚事
後來我才知道,白玉衡和小羽毛的婚事,根本不是兩家爹娘的一廂情願,是白玉衡暗戀小羽毛已久,偷偷跟他父母講了,然後上門提的親。祁珩的父母見白玉衡相貌堂堂,又對小羽毛一往情深,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只是小羽毛的心思,卻一直掛在了丘流亞身上。
白玉衡來看去,說明對小羽毛是真的有這份心思,以前白玉衡在街上偷看小雨嗎?小羽毛髮現不了,而現在她又躺在床上,閉着眼睛看不着白玉衡的心思,我想這是時候讓小羽毛醒了。
精衛好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床走動了,我扶她四處走走,她對於在凡間與風長碩一事緘口不言。
我便扯別的話題:
“你可見過你的大姐姐?”
精衛微微一愣:“大姐姐?”
我笑道:“你瑤姬姐姐的孿生姐姐,白翎。”
精衛搖搖頭:“我自出生后,就沒見過這個姐姐,只聽家人說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了靈山上隨赤松子一起修鍊。”
我摸摸精衛的頭:“你所說的靈山,可是鴻蒙山?”
精衛搖搖頭:“我不知道。朝九姐姐,你去過嗎?”
“嗯。”我點點頭,“你大姐姐和你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我剛開始還認錯了。”
“一模一樣?對,她們是孿生姐妹,怎麼可能長得不一樣呢?就我長得和她們不一樣。”精衛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姐妹仨本就是美人,你比你兩個姐姐長得更可愛一些。”我笑道。
精衛抬起頭來:“我們是姐妹四個。朝九姐姐,你也是我們姐妹中的一份子。”
我真覺得,精衛這丫頭很暖心。
精衛忽然問道:“他怎麼樣了?”
“你說誰?”
我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我說他。”
精衛期期艾艾,猶豫不決的說著。
“他大概被抓了吧。”我輕輕地回答道,有些怕傷害她。
“唔。”她似乎很漫不經心的回答。
“精衛,你喜歡他,是嗎?”
我坐下來認真的看着她,做了多年的女子,我自然有這種直覺,“你對他被抓,有什麼想法,是何感覺?”
“我……我不知道。”
精衛把頭低下去,叫我看不見她眼中什麼東西在閃爍。
“嗯?”
“我從前是有過……不,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可是後來好多好多的事情接連着發生,我對他的喜歡越來越淡薄越來越稀少,而如今卻實在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聽到他被抓了心中不免還是有幾分感慨,凡間生活,男女情愛,此生再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精衛就這樣低着頭,聲音冷漠,淡薄得聽不出一絲感情,可是我聽着卻覺得有些傷感。
這也是你命里的情劫吧,過了就過了,以後不要再想了。
聽說,魁隗行動得很快,我前腳剛剛救走精衛,魁隗就派了大軍直攻風長碩軍營,風長碩當即被活捉,他的屬下張東輝,軍師等人都被抓住,只有個不服輸的強頭校尉趁亂逃了。
風長碩被關在天牢最裏頭的一間,從來都是用來關押身戴最嚴重的罪行的神仙。
我問精衛:“你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嗎?”
精衛慘白着臉,搖頭:“既然在他的世界裏,我已經死了,那就讓我徹底淡出吧。”
於是我獨自去了天牢。
天牢裏的風長碩很頹唐的樣子,頭髮,手腳都被捆仙繩捆得扎紮實實。
我看到他的臉,他和小時候很不一樣眼睛,嘴型,臉型,無一是我映象中的樣子了。
“風長碩。”我站在他跟前,“你還好嗎?”
風長碩的眼睛一動都不動,彷彿已經失去了生命活力。
“你可認得我?”我又問了一句。
他彷彿夢中被驚醒,略帶驚訝地掃了我一眼:“你是誰?”
他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嗎?明明那麼仇恨我,卻連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真是諷刺。
“按理來說,你該叫我一聲姐姐。”我說道。
“姐姐?”風長碩嗤笑一聲,“我長姐風蒹語在我出生前就身魂消散了,我還哪來的姐姐?”
“你還有一個姐姐的。”我指點他,“你忘了?你小時候還叫過我。”
風長碩的眼神微微有些迷惑了,彷彿陷入一段回憶里,然後不可置信地抬頭:
“你是……朝九……”
我點點頭:“是我。”
風長碩頓時如籠中剛抓住的野性未馴的困獸,青筋暴起:“原來是你!原來就是你!是你殺了我哥哥!是你害得我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風長碩的哥哥,就是風長安。當初因為一些權術的原因被殺害,然後把鍋丟在我的身上,卻被這個孩子記恨到了現在。
我回答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哥哥不是我殺的。”
“你撒謊!”風長碩怒吼。
我無奈地搖頭:“當初我的目的是幫助魁隗反叛,卻並不是要害死整個伏羲氏。我為何要殺你哥哥?殺你哥哥,不是更容易讓自己暴露嗎?你哥哥當年那麼小,殺你哥哥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你胡說!你胡說!你撒謊!就是你!”風長碩絲毫不相信我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像瘋了的獅子一樣怒號。
我知道,一種想法,如果從小就產生了,伴着自己多年,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所有人,包括仙人,都只喜歡聽自己一直關注的,所認為的方向的言論,而選擇性地去忽略自己不想聽的,背離自己的言論。
風長碩這個孩子,其實並不是壞孩子,他的表面很寧靜很清秀,內心脾氣暴躁,心眼實在,不好轉彎。
我離開了天牢,轉頭正遇上風長莫。
風長莫的模樣很熟悉,也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五官,陌生的是他如今的衣着和氣質。從前是翩翩佳公子,現在卻是有了官場的感覺。
“好久不見。”我朝他點頭。
他也點點頭:“你去看他?”
他,指的自然是風長碩。表面上,風長莫和風長碩是親生的兄弟,所以很多事情,都得風長莫出面比較好。
“他以後會怎麼樣?”我忽然問道。
我在問風長碩的最終刑罰。
“謀逆是大罪,不可能不死。”風長莫眼神里沒有一絲感情波動。
我忽然感慨:“風長莫,這些年,辛苦你了。”
風長莫沒有感情變化的眼睛此刻起了一絲漣漪,然後答非所問:“我會用另外一種方式,讓他好好地死的。”
“嗯。”我點點頭。
我知道,風長碩從謀逆開始的那天起,就註定了要死亡,命運里原本就是這樣註定了的。風長碩慢慢地走進天牢,見到的是絕望而憤怒的,他的弟弟,風長碩。
風長碩在看清了風長莫的臉以後,道:“你來幹什麼?”
“來看你。”風長莫言簡意賅。
風長碩一口唾沫吐在風長莫的臉上:“呸!走狗!敗類!”
風長莫抹去了臉上的唾沫,不為所動地回答:“我是誰的走狗,又是哪裏的敗類?”
風長碩罵道:“神農氏魁隗小兒的走狗,伏羲氏族的敗類!”
風長莫停頓了很久,方才說道:“我是背叛了伏羲氏族,可是,你又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呢?”
“因為我是伏羲氏之子!你是我的親生哥哥!”
談及伏羲氏族,幾乎所有的伏羲氏族後人都會一臉驕傲。
就像現在的風長碩,即便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便已經身陷囹圄。
“你不是伏羲氏族之子,你也不是我親生的弟弟。”
風長莫說道。
輕輕巧巧的兩句話,讓風長碩震驚。
“準確來說,前天帝只生過兩個孩子,風兼語,和我,風長莫。”風長莫看着他,眼中嘲諷意味盡顯。
“怎麼可能?那我……我和安哥哥,還有那個朝九……”風長碩驚恐。
“朝九妹妹……我想她的身份,你應該已經略有耳聞了。而你,和你的安哥哥……卻不是父帝的種,是你娘和別的神仙私通生下來的。”
風長莫很安定地看着他。當初這件事情他並不知道,後來還是在詢問朝九風長安死因之時,朝九告訴他的。
“你放屁!”風長碩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被顛覆了,全身都在抗議所聽到的一切。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殺死你安哥哥的,不是朝九妹妹,而是父帝,那個薄情寡義的男子,聯合西門家的西門雪,一起殺了你的安哥哥,再把髒水潑到朝九身上,為了制衡她罷了。”風長莫娓娓道來,彷彿他口中的那個父帝與他無關。
“你別說了,我不聽。”風長碩依舊沉浸在他那個世界裏,不願醒來。
“不願醒過來嗎?”風長莫冷笑,“知道這件事情,或者猜出這件事情的神仙,多了去了,可是為什麼沒有神仙告訴你?因為你是他們的傀儡,是伏羲氏想要重新爬回權力高峰的傀儡!”
風長碩倒在地上,氣勢全無。
“父帝一生,薄情寡義,嗜殺成性,喜怒無常。我作為他的親生之子,都不願意幫他,而你,明明應該把他當仇人,卻把他當父親,當信仰。真諷刺啊!”風長莫冷眼看着風長碩。
風長碩不語,被牢獄生活蹂躪得髒亂的頭髮在空氣中顫抖着。
風長莫走了。
風長碩現在什麼都不想,腦袋裏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從光芒萬丈的天宮,到萬將追捧的風將軍,在到陰濕的牢房裏,他好像換了一種人生,換了一種思維,由內而外地變化。
如果……
風長莫說的都是真的,會怎麼樣?
自己真的只是伏羲氏的毫無血緣關係的傀儡,與自己叫了那麼多年的父帝毫無關係,甚至,他是自己真正的仇人。而自己恨了這麼多年的魁隗,朝九,卻從來沒有對自己有過一丁半點的傷害,甚至,自己還傷害了魁隗的女兒精衛。
等等。
精衛……
小衛,你真的……死了嗎?
為什麼……不把我也帶走呢?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啊……我們之間本可以不經歷那麼多磨難的,我本可以就只是你的子衿。是我太蠢,為了太多虛無縹緲不真實的事情,放棄了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你,放棄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放棄了你說過的那種平凡的凡間生活。
可是,為什麼,你要先走呢?
難道該死的,不是我嗎?
我的存在,我的所有意識,我的愛情,都是錯的,這一生,宛如提線木偶,被父帝……不,節芒,被伏羲氏操控着,像出頭的椽子,像一柄刀器,被一次又一次地送到無辜的神仙面前,逼迫他們,傷害他們。
而最終,我卻傷痕纍纍,連帶着丟失了我最心愛的女子。
小衛,若是,我只是個鄉野村夫,甚至凡人也行,你會不會就不用離開我。我相信你,即便我什麼都不是,你也會丟下你的家族,和我去凡間。
可惜就可惜在我不是。
這一生,再不可能是了。
等我,我和你一起……
這錯誤的一生,該結束了。
風長碩的精魂和身體漸漸地消融,成為一縷煙。
風長莫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我。
我當時正等着他,我說:
“他死了。”
風長莫點點頭,眼中深沉的憂傷不言而喻。
“這種死法,很殘忍。”我說道。
風長莫苦笑:“還有什麼更好的死法?”
我想了想,搖搖頭:“精衛經歷過的,他經歷一遍,也好。”
風長莫看了我很久,忽然道:“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我問他。
“更我還記得,當年瑤姬出事的時候,你有多麼悲傷,而如今…卻是…”風長莫欲言又止。
“冷漠,是嗎?”我問他。
他不置可否。
我笑笑:“因為我活得太久了吧你若是和我一樣,活那麼久,也會像我這樣看淡生死。”
風長莫愣了愣,然後尷尬地笑出聲:“我倒忘了,你是混沌神。”
我低一低頭表示同意了他的話。
“我常在想,若當初,你不是以我妹妹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身邊,或許,現在我們的關係會不一樣。”
風長莫忽然對我說道。
我看着他。
我一直都明白他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