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魁隗的小心思

我上一次見風長碩，似乎已經是一千多年以前了吧。那個時候他還很小，虎頭虎腦的樣子，一雙小短腿跟着哥哥風長安四處跑着跳着。

我再次見到風長碩的地方，竟然是天牢，那個曾經關過魁隗的地方。

當初的魁隗是那個叛逆者，而現在的風長碩，亦是。

撇去個人能力不講，魁隗戰勝風長碩，魁隗是命運里早就註定了的，而風長碩不是。

那時我剛剛恢復記憶，就把事情告訴了魁隗。魁隗如今已經是炎帝了，為了戰事和小女兒的安危正擔憂得夜不能寐。

他見到我的那一刻，連花白的頭髮絲都抖動了。

記得剛剛認他做乾爹的那幾年，我吃住行都在魁隗家裏，與魁隗家上下都熟識。而如今，除了魁隗，卻再也不識得誰了。

我上前兩步就要拜下，卻被魁隗急忙扶起，然後見他反而拜了下來。

我的身份如今已經大白，遠古時代的混沌神，而他不過是後世的一個小小的天帝，怎麼說，也該是他向我朝拜才是。

我看着魁隗在我面前拜了兩拜，然後等着他站起來，我自己再拜下來。

“使不得！”魁隗急忙扶我。

“爹爹拜我，是為了我的混沌神身份。我拜爹爹，是為了爹爹是我的爹爹。”我道。

聽了這話，魁隗放了手。

我是混沌神，只是活得久一些，靈力更深一些，法術會的更多一些，並不比如今的神仙尊貴，尤其是在對我有大恩的魁隗面前。

畢竟當年我剛剛從錦葵花叢中幻化回人形的時候，是魁隗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個身份，帶我慢慢認識這個世界，給了我這一生，以及作為混沌神的一聲生，所從未感受到的家人的溫暖。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向他拜一拜。

“爹爹，敘舊的話以後慢慢聊起，如今有一樁急事。”

我抓住了魁隗的手臂。

“什麼事情都以後再說，先讓爹爹看看，你這些年出落得越發好看了。”

魁隗慈愛地看着我。

我莞爾，隨即就把精衛所言之事，以及如今精衛的處境告訴了魁隗。

魁隗當即喜悅的臉龐又籠罩上憂愁。

“爹爹，如今咱們兵分兩路。您現在就去發兵，女兒去救精衛。”我說道。

“你一個神仙去？”魁隗急了。

我有些奇怪：“自然……哦，我再帶個祁族長一起。”

魁隗擔憂地看着我：“這……這不行，就你們倆太危險了。”

我“噗嗤”一笑：“爹爹，你別忘了，我可是混沌神。”

魁隗一愣，收回了手：“是，是，我怎麼把這事兒忘了……你如今是混沌神，怎麼會怕。”

我拍了拍魁隗的肩膀，轉身便走。

“等等！”魁隗在後面喊我。

我回頭，疑惑地看着他。

“朝兒……不，混沌大神……”魁隗的表情又猶豫又奇怪。

“爹爹，怎麼了？”

魁隗的嘴唇開始抖，彷彿在下很大的決心。

我靜靜地等着他開口。

“有件事情……我一直……都瞞了你……”魁隗終於開了口。

我嘴角上揚。

“我知道。”

“你知道？”

這回輪到魁隗疑惑了。

我倚着桌子，笑意盈盈：“爹爹，你是說，你其實早就生了反的心思，對嗎？”

魁隗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倒吸一口涼氣：“你竟然知道……”

是，我知道了。

當初我和祁珩，還有南壺，不，當時他還不叫南壺，叫致川，費盡心機想堅定魁隗起反的心思，可是我們當初都沒有在意，其實魁隗早就想起義了，這一路來，一直都十分堅定。準確地來說，不是我們設計策反了魁隗，而是魁隗設計策反了我們。

“爹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笑着問道。

“從精衛出事的那個時候。”魁隗回憶起往事，突然兩眼一空。

我沒猜錯。其實魁隗在節芒偏袒東海的那個時候起，就已經起了反叛的心思了，在我告訴了他白澤預言他為帝的時候，他就已經十分堅定了。總之，魁隗遠遠不像表面上看得那麼愚忠。

“朝兒，你不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魁隗彷彿在交代壞事一般。

我笑着：“因為你只有這麼做，才能營造出一種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處境，才能贏得更多神仙群眾的支持。”

魁隗又是一驚。

我抿嘴笑了一遍：“這個事情，我早就想通了。當年致川在你面前綁架我，想讓你怨恨節芒那件事情不了了之，你沒什麼後續動作，我也安安全全地待在天宮，我想也是因為……你識破了我們故意讓你起義的那點小詭計……只是你看破不說破。當初我看不透，如今我恢復了兩世記憶，才看透了一些。爹爹，你胸中有乾坤，善良又不失謀算，正是一個天地之主，一個君王所需要具備的。”

魁隗眼眶微濕：“朝兒……這些年……我一直後悔當初騙了你，利用了你……”

我道：“談何利用，只是爹爹以後不要再把我當外人便好。”

魁隗老淚縱橫。

我從天宮出來，一路上百感交集。

魁隗無疑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如今擁有兩世記憶的我，肯定可以看穿他當年那點小把戲，於是選擇了主動提起，主動承認。

而現在的我，無疑是他和風長碩大戰的關鍵。只要我肯插手，他這一場戰役便是絕對的勝利。

魁隗那點小心思我都是懂得的，可是他當年在我什麼都不懂的年紀，養我，給予我父愛，我也是不可以忘記的。

所以我選擇救精衛。一個我曾經承諾過的瑤姬，我沒能救成，而精衛，我絕對不能叫她死了。

我匆匆趕到風長碩的大營里，隱了身，我看見精衛絕望地割腕，我看看窗外一個被稱為是夫人輕蔑的眼神，我聽到帳篷外的風長碩在和自己的下屬據理力爭。

“傻孩子，你在做什麼？”我給床上開始流血的精衛止血，輸入靈氣。

“誰？”精衛有些吃驚，她看不見隱身了的我。

“別管我是誰，反正你不能死。”我沒好氣地回答。

這個孩子未免也太不懂得愛惜自己的生命了。

“是……你是……朝九姐姐嗎？”她怯怯地問道。

“你是炎帝最後一個親生女兒了，竟然現在就想死了？想讓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厲聲道。

這孩子也太不讓我省心了。從前調皮出來當這種危險的間諜倒也罷了，我不知道，如今竟然還想輕易地了結自己？太不孝順了。

“朝九姐姐，我害死了我的朋友……無顏……無顏……繼續活……着……”精衛斷斷續續，她已經虛弱至極。

我繼續輸入靈力，幾個修補精魂的法術一起使上，方才勉強修補：“你害死了他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贖罪，而不是一死了之！”

我故意激她：“你現在這樣死了，就是在逃避你對你爹，對那幾個死去的你的朋友的責任。”

精衛哭了起來：“可是我……我好累……我真的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那就在他的世界裏死掉吧。”我略有所思。

精衛的話我明白個大概，那個他，指的是風長碩。我想，若是不想再與他糾纏，那就讓他以為精衛已經死掉了。

於是我使了個幻術，在房間裏幻化出精魂的氣息。只要靈力比我低，斷然是看不出這只是幻術的。

而現在這個時代，比我靈力深的，怕是沒有了吧。

我帶着精衛去了雲峰。雲峰特殊，不算天宮，也不是凡間，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正好適合精衛休養生息。

我把精衛安排好房間，就去看了看沉睡着的祁羽。

祁羽旁邊坐着祁珩。

原本我是想讓祁珩一起陪我去救精衛的，只是當時雲峰有客人到了，便讓祁珩留下來待客。

那客人不是別人，正是祁羽的小未婚夫，白玉衡。

凡間時間過得慢，我去了一趟凡間，回雲峰時，那白玉衡還沒走呢。

我瞧了瞧這個白玉衡，臉龐白凈，長身玉立的，據說是來這裏給未婚妻祁羽送些靈草的，十分羞赧的樣子。

我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你可見過我們家祁羽？”

“以前在街上偶爾見過兩回的。”白玉衡回答道。

我有些納悶，白玉衡見過小羽毛，怎麼小羽毛從來沒見過白玉衡呢？

於是我問道：“你見到她時，她正在做什麼？”

“她在凡間採買東西。”白玉衡搓搓手，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我更加好奇了：“那你對她怎麼個想法？”

“她……她很漂亮……”白玉衡的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祁珩笑着把我拉懷裏：“你就別逗他了。”

我在祁珩的懷裏長吁短嘆：“哎，這愛情啊，從老一輩，到小一輩，生生不息，此起彼伏啊。”

祁珩親昵地刮刮我的鼻子：“誰是老一輩！”

我急忙躲開，後退兩步，跑到白玉衡面前，看着他漲紅的臉，笑道：“那你可喜歡她？”

“嗯！”這一回，他毫不猶豫地，重重地點頭，“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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