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往
五歲的七月羽乖巧地坐在門檻上，雙手抓着一隻布娃娃呆萌的看着屋子裏的男子，他赤膊着上身，滿身大汗，身旁的爐火很旺，熊熊燃燒的火焰有着很高的溫度，他用鐵鎚敲打着一塊玄鐵，發出一聲聲乒乒啪啪的聲響，他很專註，甚至連七月羽來了好一會他都沒有發現。
“小魚，你坐在這裏幹什麼。”一個男孩從外面回來，他的聲音非常的溫柔，長得也很有親和力，他就是七月羽的哥哥，哥哥坐到了七月羽的身旁。
“哥哥，我想爸爸陪我玩。”五歲的七月羽說話奶聲奶氣的，哥哥很寵這個可愛的弟弟，父母忙的時候，便是由哥哥帶着他玩的。
哥哥撫摸着他的頭，安慰道:“爸爸忙着呢，哥哥陪你去玩好不好?”
七月羽失落的望了一眼父親，不過有哥哥的話，七月羽當然是願意的，應道:“恩......好。”七月羽點頭。
男孩拉着他的手出了門，而在另一間房中刺繡的女子見到兩個身影從門外掠過便快速走到門口大喊道:“小魚小龍!早點回來!”
“好!”男孩大聲應道，然而人卻早就拉着七月羽跑出了門。
......
那一天，是雨天，七月羽在門口張望屋內的父母，他們在收拾衣物，他模糊的聽到自己的爸媽好像要去很遠的地方，他想問，卻沒有開口，他默默地走開了。
夜晚，在睡前他問身旁的哥哥:“哥哥，我們是不是要離開這裏了?”
哥哥的樣子很疑惑，顯然不明白七月羽在說什麼，很奇怪的問他:“為什麼要離開?誰跟你說的。”
七月羽搖頭，因為他並沒有聽清父母講的是什麼，只是朦朧的感覺他們似乎是要離開這裏了，他祈禱是自己聽錯了。心中懷揣着些許不安，七月羽就這麼迷糊的睡著了，第二天一早，溫暖的日光從窗戶照射進屋內，床上的那個孩子被一絲暖意漸漸喚醒，睡眼朦朧的七月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懵懵的，坐起身就這樣看着被子上的牡丹花紋發獃，隨着吱的一聲聲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是七月羽的哥哥。
“你醒啦?”他微笑着走進來，那笑容是可以融化冰雪的日光，七月羽每次看見哥哥的笑容心裏總會覺得暖暖的，很安心，哥哥幫七月羽穿好了衣服，說道，“走，哥哥帶你去吃飯。”
到了大廳，爬上凳子的七月羽乖巧的等着哥哥盛飯回來，他四周張望，卻沒有發現父母的身影，便問哥哥:“爸爸媽媽呢?”
聽到七月羽談及父母，哥哥頓了二秒，他停止了手中盛飯的動作，空氣在一瞬間像是靜止了，隨後哥哥轉過身微笑着對他說:“爸爸媽媽有重要的事要做，別擔心，這段日子哥哥會照顧你的。”
雖然不知道父母去哪，但是七月羽並不害怕，因為有哥哥陪在他的身邊。
五天過去了，七月羽的父母還是沒有回來，七月羽覺得奇怪，但是哥哥只是一直告訴他爸爸媽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得晚點才能回家，七月羽雖然小，但是他能感覺到，哥哥隱瞞了他什麼，因為他時不時的就會發現哥哥的眼神中劃過一絲哀傷，七月羽每天坐在門口張望爸爸媽媽的身影，手中抓着那隻布娃娃，那是他的母親親手給他縫製的。終於，大門被推開了，但是來的不是父母，而是七月羽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對夫婦，他們，是來帶走七月羽他們的......
“哥哥，我們為什麼要跟他們走，爸爸媽媽呢?”七月羽着急的問道，但是哥哥始終是低着頭，一隻手牽着七月羽的手，牽的很緊。
女子蹲下來安慰七月羽，說:“小魚，別擔心，爸爸媽媽會回來的，姨娘只是帶你們去姨娘家住幾天，乖，跟我走吧。”
七月羽使勁搖頭:“不，我不要!”
轉而又使勁去搖晃哥哥的手:“哥哥，你說話啊，我們不能走，走了爸爸媽媽會找不到我們的，他們找不到我們會擔心的。”
“聽話......”哥哥的嘴唇在微微顫抖，他哽咽着，聲音變得低沉，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兩個字，七月羽發現哥哥的眼眶慢慢的變紅了，他還從沒有看見過哥哥這個樣子，一時噎住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明白，哥哥也很無奈吧。
“好吧。”七月羽低下了頭，他不想給哥哥造成困擾，爸爸媽媽要說過，兄弟之間要相互扶持，理解。
姨娘看了也為他感到傷心難過，她說:“別擔心，爸爸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兩兄弟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每走幾步就會心有靈犀的一起回過頭望一眼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
“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啊?”七月羽仰頭看向哥哥。
哥哥頓了頓，說道:“很快。”
七月羽不作聲了，兩兄弟到了這個所謂的姨娘家裏，他們有一個女兒，叫林竹。林竹比這兩兄弟稍微大幾歲，姨娘告訴他們可以喊她表姐，七月羽禮貌又生澀的喊了一句表姐，而哥哥，到了這裏之後不僅話變少了，連笑容七月羽都不曾見過了......
一天夜晚，七月羽依稀感覺到有人在跟他說話，可是夜太深，他維持着半睡半醒的狀態，也不知道那人在跟自己說些什麼，但是感覺的到，那個人很傷心，好像在哭，第二天醒來后七月羽發現，哥哥不見了......
七月羽跟發了瘋似的找哥哥，可是他像是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痕迹，七月羽大哭了好幾天，他的表姐沒有辦法，騙他說:“小魚，你哥哥走之前來找過我，他說，他去找爸爸媽媽了，只要你乖乖的，表現好，他就帶爸爸媽媽來找你。”
“真的嗎?”七月羽啜泣着，眼中帶有幾分懷疑。
表姐最終以天真無邪的笑容騙得了七月羽的信任，往後的日子，七月羽每天到鎮門口等着他的哥哥，還有爸爸媽媽回來找他，可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七月羽始終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想着想着，難過的七月羽又流淌下了兩條淚水，又哭紅了眼睛......
轉眼間，現在的七月羽已經二十歲了，他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一道紅色的護身符，護身符上一面用金線綉着開光護身符五個字，另一面，則綉着他的名字，樂魚，一個十幾年不被人提及的名字，這個護身符也算是父母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吧。
姨娘說七月羽要隱藏身份，不能再叫樂魚了，但他又不想跟着他姨父姓，便取了這麼個名字，七月羽是七月份來泠水鎮的，而樂魚又恰好和月羽諧音，這樣，既讓七月羽滿意接受了，又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吧......雖然說這個名字有點古怪，但他們總有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怎麼還沒睡?”林竹從門外探進一個頭，明明快奔三的人，然而性子依舊跟個小孩子一樣，時不時的就要皮一下，七月羽目光獃滯了一下，林竹的這個動作像極了哥哥以前進門的時候，突然一絲難過湧上心頭。
“馬上睡。”七月羽躺上床，側過身背對林竹。
林竹無奈的一笑:“衣服也不脫，被子也不蓋，你這也叫睡覺啊?”她走過來幫七月羽蓋好被子，看見他蜷縮着身體又忍不住嘲笑他。
“別老是這麼睡，我聽爺爺奶奶說這樣子睡覺會長不高的喲。”
七月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不過這在林竹的意料之中，她覺得應該是在七月羽小時候騙了他而對自己懷恨在心吧。儘管她一直對七月羽示好，然而他好像從來沒有要領情的打算。
在林竹馬上要走出門的時候，七月羽突然開口:“表姐。”
林竹一愣，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猛地轉身問:“你剛才叫我了?”
“恩。”七月羽回道。
只是被七月羽叫了一聲表姐而已，林竹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就樂開了花，她回道:“哎!幹嘛呀表弟。”
“這些年，謝謝你們。”
當七月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竹的內心卻是被揪了起來一樣難受，她回憶起多年前，樂龍走的那一天晚上，也說過類似的話。
“這些天謝謝你們的照顧，以後，小魚就麻煩你們了。”
樂龍的那句話縈繞在林竹的心頭，他離去的身影是那麼堅決，不容她一絲商量的餘地。
林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此時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要睡覺了，麻煩你把蠟燭吹一下可以嗎，祝你好夢。”
林竹的眼神變得惆悵，她吹滅了燭火，關上了門，心裏卻仍然放不下七月羽，她擔心七月羽會像他的哥哥一樣一去十幾年不知生死，她有點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攔住他，哪怕是把他綁起來也好，如今，難道要舊事重演了嗎?
林竹坐在院子裏，皎潔的月光把大地照的通亮，這裏的夜晚時不時的就會游過一陣陣冷風，她發抖着抱住自己，內心的苦楚不知道該跟誰訴說，她緊盯着七月羽的屋子，害怕今夜某一刻，它被房裏的那個孩子打開。
七月羽屋子的門果然還是被打開了，七月羽見到林竹的時候略微一驚，尤其是她的眼神，簡直要哭了，林竹本來就有一雙水靈的大眼睛，這麼一下子，楚楚動人的樣子倒是讓人心生憐憫，雖然七月羽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七月羽的心跳微微加速，他以為自己的事情被知道了，說書人可是警告過他，帶他修仙的事情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可是也不可能啊，自己誰也沒說，白天說書人說的話也只有他聽見了，他很確定那時候周圍並沒有人經過。
“你要走了嗎”林竹問道。
“呃，昂。”七月羽越發緊張，心裏嘀咕着，難道真的被發現了?說書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反悔，不帶自己修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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