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
山中無日月,歲月如駒。轉眼間便綠草漸枯,落葉飛黃。天氣逐漸涼寒,臘梅樹上已是花骨朵朵,只待寒風一催便能無邊綻放。陳母一如往常般早早起身,穿好衣襖外裳。站在鏡前細細的梳理頭髮。心中暗暗的計算着日子,預估着兩個兒子的歸期。突然聽得門外有人在喊自己。傾耳細聽,聲音熟悉。像是兒子在呼喚自己。忙轉身打開門一看,正是自己的孩子站在門外。不由的喊了聲:“墨!”
陳母把兒子讓進屋裏。又前後上下細看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麼不妥。這才一臉喜色對著兒子說:“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你不是說要年底才回的嗎?我剛還在估摸着你要到小年前後才可能回來呢。”
“山中近來無甚事,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
“沒事就好,小七就在裏面,想來也應該醒了。去看看吧!”見青墨推着裏間的門往裏瞧看,陳母提議讓他直接進去看看。
“嗯,我也是念着明日便是小七誕日了,所以才特意早些回來。好給他過第一個誕日!”
“小孩家家的,過什麼誕日。你自小出門在外,不曉得我們這裏不興給小孩子過誕日。日間我到圩上割些肉回來,明日打個湯給他喝一碗就成。你也莫要在他面前瞎念叨什麼誕日,怕小孩子受不起生事端!”見兒子是特意回來給小七過誕日,陳母細細囑咐著兒子。讓兒子不要念着,怕小孩體弱福薄受不起。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真沒注意。那行,那就隨意吧,就按媽你的意思辦就好。”青墨倒是沒有堅持,聽從母親的意思。說完,青墨便推開裏間的房門。走近床前,就見一小子躺在背窩裏露着個頭睜着眼晴盯盯的望着自己。想來是早已聽進自己和母親說話了!
“哈哈,小帥哥,還認得爸爸不?”青墨一臉興奮,伸出手在小七面前晃動。小七見一陌生人跟自己說話,怔怔的望着,一聲不響。見對方手晃得越加的急促后,乾脆小手扯着被褥一提,頭一縮。就鑽進被窩裏躲着不見人!
見到小七如此作為,青墨又氣又笑,他看着小七是穿着夾襖睡的,便伸手拉開被小七用手撐在頭上的被褥,一臉笑意對着小七又說了句:“小七,真不認得爸爸了啊!”小七見此,猛得一個翻身坐起,倚着床桿順着牆壁幾步就躲到床角去了,手扶着牆壁看着青墨,一臉的戒備。
“小七,你做什麼呢,這是爸爸,是你爸爸回來了!來,來,來,快回來躺好,不然受了寒氣就要吃藥了!快點過來!”卻是陳母聽得裏屋動靜及時趕到,手拍着被褥,不斷的招手示意小七。
“他會走了?能走多遠了啊?”青墨見小七怕生,稍稍離開床頭,對着陳母問道。
“不會,只能扶着牆走幾步!”陳母半哄半拖的又把小七塞進了被窩,鋪蓋嚴實才回青墨的話。
“哦,那就要多鍛煉鍛煉才成,扶着牆走多了,自然就會走了。”
“別提了,他原來還能扶着牆試着走幾步。這幾天天涼,地板冷,他都不肯下地了。一天到晚凈坐在床上玩。也就和芸瞎鬧的時候興緻來了才在床上扶着牆走上幾步,你讓他到哪去鍛煉!”
“葭不是給他寄了些物品來嗎?她說過有雙鞋的。怎麼不給他穿着?”
“是寄了,那,就在那,對,就是桌面上那雙,你看看,又厚又重,不知是礙腳還是太沉。給小七試穿了一回,小七就再也不肯穿了。死活都不讓!”陳母指着離床不遠的桌面上的一雙小鞋對着青墨說道。
青墨走近桌前,拿起一看是雙鹿皮靴子,還有毛絨襯裏,底子很厚。用手試着掰了掰感覺挺硬的。這才轉頭對着母親說:“葭也沒帶過孩子,不太清楚。這鞋子就不是給學步的小孩穿的。學步必須是輕薄柔軟的鞋。最好是穿在腳上沒感覺的那種。日間我上街給他買雙去。”
“嗯,你也別上圩。鄉下不比臨江城那樣的大地方。圩里怕是難找這樣的鞋子。我成天招呼幾個小的,也沒時間給他做一雙。我到樓上找找去,我記得箱裏還有兩雙學步小鞋。那還是你外婆在你們倆兄弟出生那會納的。雖說時間長了些,但肯定還能穿!對了,你是回來了,葭呢?她今年會回來嗎?有沒有說讓你到哪去接啊?”
“她今年家裏還有些事,今年怕是沒法回來了。”青墨又試着在逗弄小七。聽母親問話才回了句。
“還有事?不是說親家母早在葭剛回去時便去了嗎?怎麼還有事,什麼事能大得過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啊!”陳母一聽說初葭不能回來過年,立馬不樂意了。
“嗯,她母親在她到家不到半個月就去了,現在回不來是因為她父親自她母親去世后便心神失守,有時會舉止不當。所以葭留在家照看着。”
“唉,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不容易!墨啊,你要好好待她才是。秋天她回來,整個人都變得焉了,黑瘦不少,看着便讓人心疼。只是當時正忙活着收落生,芸又病了需要伺候着,沒能好好招待她。臨走了讓她帶點東西走,也是這不要那不要的,用強才帶走些新摘的落生。也不知她會不會抱怨我!唉,只是她爸這種病難治,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陳母感慨不已。想了會,又說道:“我記得葭還有個弟的吧?多大了,按年紀應和你也差不多吧?討媳婦了嗎?這種事,不讓兒子兒媳擔著,總讓一外嫁的女兒出頭,這是個什麼理嘛!”
“媽,葭明禮不會怪你的。她那邊和我們這也不一樣,那邊女兒和兒子一樣要盡孝的,一時也和你擰不清。葭孝順你也是曉得,就讓她在家照顧一陣子吧。以後她身在南國,千里迢迢想要孝順也難了。再說了,老兩口子也挺疼葭的,難不成你就沒注意到葭渾身上下就沒見一處疤痕?她就沒做過活計,被她爺娘疼到骨子裏去了。”
“你說的也是有理。葭孝順我也曉得。她也回來幾次,雖說只是幾天時間,但我也看出來不是做活的料。上次回來養胎能陪着你一起去田裏收芋那也是衝著你在。不過飯菜倒是做的不賴。尤其是那刀功,嘖,嘖,嘖,那實個是了得,你瑛公那回來我們家,就坐在堂上。聽得她在廚房切菜用刀,讚不絕口。說她用刀就如鼓樂一般齊整、有序。嗖嗖嗖的!為娘我也是自小就被你外婆教導,你外公家也算是殷富人家。迄今在這十里八鄉做廚也是聲名在外。但論起這用刀來,我連你媳婦的唾沫星子都挨不上——差遠了!那是真正練出來的,我就從沒見過用刀這麼厲害的。”說起初葭的刀功,陳母就眉飛色舞,還不斷比劃。
“那是,葭在這是下過苦功的.中指上還被切了,破相了,指甲都沒了。據說他父親因此還動過粗打了人的!”
“呃,還打人啊。早就聽說北人好粗,沒想到還真是。不過為了兒女與人動粗也是個男人。”陳母有些詫異,不過也對親家公的護犢行為作出了充分的肯定。不過轉眼又說起了不是。
“要說的是他怎麼就不明事理呢,身邊有兒子兒媳顧着,還拘着個女兒不放做甚?女兒也是有家有口的啊,下有個奶伢子,丈夫也要照顧。就不說我這老人啥的。怎麼就能拘着呢?就是賴着那也是得往外趕(回夫家)才是啊。有機會得說說才是!”
“哎,媽,你說在理,我支持你去尋他說個清白!”青墨逗小七正歡,見母親說的一臉憤慨。青墨連忙點頭稱是,表明忠心。
“去,一邊去,就知道消遣你老娘!以為我沒見識!我知道葭是北國人,離這十萬八千里——遠着哩!我上哪找她爸說理去。雖說就如你死鬼老爸說我的一般:除了在家,平生就在柚村你外婆家和你姨的伏龍壩村呆過!但我也不是半點見識都沒!北國有多遠我心裏大致還是有個數的,你莫要欺我!”
“哪能呢,媽,您英明着呢,我爸那是瞎說。你哪只去過柚村和伏龍壩啊!分明在(青墨)十餘歲的時候,你還背着我下縣邑尋過醫士看過病呢。”
見青墨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打趣自己。陳母自己也樂了,笑得打跌,直不起腰來。照着青墨後背就來了一下,口中罵道:“小子,你這是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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