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掌握局勢
望着張力篤定的面容，石頭深吸一口氣，完全拋開了雜七雜八的心思，重重點頭后，用力拍打着小黃馬，輕騎直奔北庭城而去。
石頭依舊不理解張力的舉動，但是他已經心安了，因為他從此時的張力身上又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那已經是他們被日握布襲擊，張力決定復仇后的事情了，時間隔了這麼久，石頭依舊能記得當日的情景。
當弟兄們還在痛罵羌族人的卑鄙無恥時，張力已經振作起來，將手中的刀揮向了他的敵人。
這一次，一定也一樣，首領依舊會帶領他們抬頭挺胸的活下去……
當石頭拍馬趕到城池邊上，正要下馬喊話，高高的女牆上就伸出了十幾個腦袋……還有強弓硬弩，和明晃晃的箭矢。
弩弓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大唐律明文規定，允許鐵器作坊為武人製作長弓和角弓，但制式弩弓卻一律不能打造，違令者仗斃。
而在城牆上出現這麼多的弩弓，難道是唐軍進駐了北庭城？
石頭心中浮想聯翩，不過下一秒就意識到了不對勁……要是唐軍真的進駐了北庭城，城裏的人肯定不會這麼杯弓蛇影，連生人靠近城門都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略微有些失望，石頭深吸一口氣，揮舞着手中的旗幟，大聲喊出了張力教給自己的說辭。
“城裏的弟兄，我們是來自涼州的李良商隊，請開城門……”
石頭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抵擋風沙的頭巾，將整個面容露出來，讓城牆上的人看得更加清楚些。
張力指揮着商隊在兩百米遠處站定，絲毫不靠前，以示誠意，守在城門的人見他們如此規矩，頓了片刻，便將已經斜開一條縫的大門打開，揮手示意石頭進城，當然，也只准他一個人進城。
石頭回首望了望張力，隔得如此遠，風沙又大，在面罩的遮攔下，他完全看不清楚張力的樣子，只是隱約瞧見對方點了點頭，收到指示的石頭深吸一口氣，手中馬鞭一揚，抽在了小黃馬的屁股上。
馬兒嘶叫一聲，四個蹄子撒開，一溜煙就進了城。
北庭城並不大，城樓的警報響起時又正是中午，大部分人正好要午睡，整個城內安靜得緊，清脆嘹亮的銅鈡聲幾乎小半個城都聽得見，那些駐紮在城內的商隊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不安的等待着，生怕馬賊真的打了過來。
一時之間，幾乎是所有的武裝力量都向著示警的城樓集中，蜂擁而來的架勢差點把石頭下了一大跳。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城門口已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每個人都抱着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念頭，竟然都不肯就這麼騰出位置。
饒是進城前張力曾經對自己提起過可能出現這個情況，此時親身經歷，石頭依舊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緊張，他天性不習慣被人關注，面對如此多的眼睛，只覺得背後居然有些冒冷汗。
“我是李良商隊的夥計，整個商隊就在外面，我是來傳話的，這裏，這裏誰能做主？”
勉強安穩住心神，石頭按照定好的說辭，大聲的喊了出來，將代表商隊的信物舉過頭頂，讓所有人都看見。
張力一行人委實來得大張旗鼓，想要低調都難，人群中人頭攢動，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似乎在交談着情報，石頭顧不得分心去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他話音才落下，人群中就緩緩走出一個人影，石頭定睛一看，心中頓時寬慰了三分。
對面這其貌不揚的老頭子是個熟人，前幾日石頭第一次進城兩人見過面的，對方還盤問過他幾句話。
這老頭子在商隊中威望必定不小，石頭見他出現后，周圍圍觀的人群自動退讓了一步，心中暗自留了神，立刻將手中信物呈上。
老頭子只順手粗粗看了看，並不細查，只是急切的問石頭道，“李良的商隊到了，那麼護送商隊的刀客呢？張力那一行人來了沒？”
見他問道自己首領的名字，語氣還頗有些焦急，石頭估計兩人是舊相識，隨肯定的點點頭，“首領也跟着商隊來了。”
老頭子得到確定的答覆后，眉宇間不由得露出一股喜色，“好，有張力在，事情就好辦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計劃，石頭知道自己不好多問，隨請求老頭子放城外的隊伍進城后再做商議。
“這裏不方便，我親自去迎接他。”，老頭子同意了石頭的請求，甚至吩咐隨行的護衛備馬出城，片刻功夫后便準備妥當，一行人魚貫而行，石頭想要帶路，卻被老頭子留在了城裏。
他親自出城去，要和張力談些什麼？
石頭不笨，從老頭子的舉動中能察覺到他如此做派絕非迎接客人那麼簡單，聯想到這些商隊們已經被困在北庭城陷入了絕境，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只怕自家首領來的正是時候……
在如此風雨飄搖的關頭，居然還有哪只不開眼的商隊敢進北庭城？
這個消息像是熱水參進了滾燙的油中，砰的一聲就炸開了鍋……駐守在城中的商隊們幾乎都是抱着幸災樂禍的態度迎接着新的倒霉鬼，當然，要是他們知道張力是“自投羅網”的話，沒準能將眼珠子瞪出來。
沒有人知道張力的真實想法，包括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一干弟兄們，明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還往坑裏跳，這種瘋狂的舉動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向精明冷靜的張力身上。
可是事情偏偏就是這麼怪，張力不但讓整個商隊都進了城，還主動將為數不多的給養貢獻出來，分享給其他的已經斷糧的商隊……江湖救急也不是這麼個救法吧，哪有自己餓着肚子成全別人的？
刀客們不是沒有在背後猜測張力的真實意圖，但卻沒有人傻到主動去問……他們素來知道張五哥的為人，能說的，肯定不會瞞着，不能說的，也絕不吐露一點風聲，大伙兒在一起已經是過命的交情，刀客們絲毫不擔心張力將自己一干人賣了。
張力進城后一個時辰內就帶着李度會見了本地幾個著名的商隊頭頭，也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只是看那些商隊頭頭鐵青着臉從屋子裏走出來的表情，就知道准沒什麼好事。
石頭就站在外院的欄杆下看着其他商隊的人進進出出，他們的人手少，石頭臨時充當著門衛，他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非常不情願，一進城內，他恨不得立刻尋到孫猴子等人，可是張力不由分說的讓他站在門外面接待客人，絲毫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石頭在進城前已經得到了他的暗示，此時也只能按下心思，耐心在門口候着。
張力約見其他商隊頭頭的這處院子正是守在城門口那個老頭子所帶領的商隊的臨時駐地，一處還算不錯的二進院子，饒是暫居在此，商隊眾人依然將此地衛生打掃得乾乾淨淨，整潔的地面一塵不染，考慮到這可是在無時不風沙的西北邊陲北庭城，這份素養可真了不起。
此時石頭已經知道了老頭子的姓名來歷，是長安的大豪商，叫黃杜晨，據說與當朝戶部侍郎黃成是遠方親家關係，此次西行走北線的商隊中，就屬他帶的貨物最多，規模也最大。
至於石頭他們在城外碰巧遇到的那隻被襲擊的商隊，同樣也是長安的大商隊，人數約莫兩百多人，首領叫李元朗，與黃杜晨是舊相識，兩人合作做過幾次買賣，談及此事的時候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凄涼。
也正因為如此，黃杜晨想要求生的慾望也更加強烈……他走這條商路已經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了，比張力他們還長得多，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那肯就這麼就範。
他在涼州久聞張力是個好漢，也曾經動過讓張力一行人來做商隊護衛的念頭，只是當時由於長安的好手很多，犯不着跑到涼州地面上招人才作罷。
而張力也正好需要城中的具體情報，更需要這些商隊大佬的支持才好執行自己的計劃，雙方可以說是一拍即合，當即就選擇了結盟。
當然，在兩個時辰的時間裏，以黃杜晨為首的商隊首領和張力談了什麼，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約見完所有的商隊首領后，已經是入夜時分，石頭餓得前胸貼肚皮，望眼欲穿的看着正廳中緊閉的大門，裏面閃亮着昏暗的油燈，須臾之後，燈火終於滅了，張力獨自一人推開門，走了出來。
石頭迎了上去，他敏銳的發現張力的神色有些疲憊，想來與這麼多人商議非常消耗精力，這期間多半還有各種扯皮推諉，絕對不會一蹴而就……城中商隊要是都是一個心思，哪能等到如此困境還是一盤散沙？
在大門口站了這麼久，石頭不是沒有觀察過進進出出的過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臉上神色各異，有懷疑，有不屑，有期望等等，當然，唯一一點相同的，就是都帶着同樣的恐慌，那是對目前越來越不利的局面的擔心，也是他們接到張力的請帖后，立刻前來會晤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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