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洗澡出來煥然一新
十來分鐘過去，其間，金道河不停地開玩笑：“老陝，你龜兒子好久沒有洗臉了，你看看你，這洗臉水都換三盆了，還黑得跟墨水一樣，可以肥我好幾畝秧田了，幸好婆娘水燒得多，不然，還把你洗不幹凈。”
野人一邊洗臉一邊不好意思地笑着說：“快一年沒有好好洗過臉，說實話，大部分時間是故意的，怕討債鬼認出來，但不洗臉開頭是很難受的，像臉上爬滿了蒼蠅，後來，時間一長，臉皮一厚，就習慣了。”
三個人都笑。總算洗出一張小白臉，不過頭髮和身體依然很臟，金道河本來想叫老陝換自己都捨不得穿的衣裳的，又覺得不妥，便又吩咐王三娘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婆娘，你把那毛邊鍋燒滿水，等我們吃了飯，讓老陝不餓肚子了，再來洗個熱水澡，要洗就洗個徹底，既然都上門作客了，我金某人怎麼能讓客人還像告花子一樣出門呢？傳出去金某丟不起那個人。”
王三娘便“唉唉”地答應，隨即從灶間站了起來，打算去水缸里舀水。金道河卻改主意了，說：“婆娘，不着急燒水，先把臘肉香腸給我們切出來，我們先喝酒，你再慢慢燒水嘛。”說完，還回頭對野人笑着解釋，“我這婆娘老實，叫她做啥就做啥，也不看客人都好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這肉這麼香，我都餓球了，一聞到就吞口水，更別說你老陝了，腸子叫喚得都跟打雷一樣，我在旁邊都能聽到聲音，你肯定餓壞了吧。”
野人本來已經餓成習慣了，他流浪前體重180斤，而他的身高才剛好一米七，屬於典型的胖子體型，如今不到一年已經餓成麻桿身材了。沒稱過，估計100斤都成問題，就算有以前認識他的人，現在看到他多半也認不出來了。
野人早就聞着肉香了，餓口水能咽幾大瓢。腸鳴音自然很誇張和放肆地呼喊着——讓耳飽餐一頓吧。
二人又回到八仙桌上，王三娘很快把一盤臘肉和一大盤香腸切成很規則的薄片端了上來，隨後，她還炒了花生，煮了鹽蛋，又炒了一個包包菜、一個窩筍兩個素菜，八仙桌的中間很快就香氣四溢了。
金道河已經從旁邊的柜子裏摸出一瓶52度的柳浪春來，王三娘及時送出一隻大空碗。金道河便咕咚咕咚地往碗裏倒酒，很快倒了半瓶出來，那酒碗裏便四散着酒香，酒泡子剛產生就破裂了，剛破裂又產生了，只到金道河停止倒酒。“我們就不講究了，按我們土彎村的傳統，就喝轉轉酒吧，不用一人一個杯子了，一碗酒，我一口來，你一口，多少隨意，不用勸酒，也不用敬酒，不傷和氣，這樣喝才巴適。”
野人從來沒有喝過轉轉酒，想起他在報紙上看到過一篇文章，作者好像就是這個村出去的金刀河，那篇文章名叫《鄉愁是一碗轉轉酒》，曾經看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覺得作者矯情，現在酒碗一端，找到感覺了，鄉愁一下涌了出來，離開故鄉已經快一年了，家人都還安好吧。
野人不是從石頭裏崩出來的孫悟空，他也有父母親人，他也有七情六慾。轉轉酒一喝，眼淚一下滾了出來，好在酒碗大，不少眼淚竟然滾到酒碗裏去了。把鄉愁喝下去，愁就愁個痛快吧。
“不錯，好酒，耳好久都沒喝過酒吃過肉了。”野人把酒碗轉給金道河，在金道河的“請吃菜”聲中，拿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
二人都不客氣。
像比賽似的，二人不再說話，似乎都很餓，碗落筷飛，兩嘴都沒空，不是喝酒就是嚼菜。直到吃飽喝足。
王三娘不上桌，土彎村多年的傳統她還堅守着，家裏來了客人，婦女兒童就不能上八仙桌吃飯，客人怎麼請都不能上。
只是有什麼需要和吩咐的時候，她才從廚房出來，滿足了要求后又離開。
等野人吃好，一大鍋滾水早已燒好，拿一大銻桶裝滿勾兌好水溫的洗澡水，然後提到專門的洗澡間裏，野人痛快地洗起澡來，雖然沒有淋浴和泡澡堂子舒服，但在並不富裕的土彎村，這已經是不錯的享受了。
在金道河的協助下，野人連着用了好幾桶水，就跟他洗臉一樣，總算把身上厚厚的甲甲污泥洗乾淨了。換上金道河提供的乾淨衣服，野人一出門，就讓金道河和王三娘大吃一驚，彷彿大變活人的戲法一樣，一個骯髒醜陋的乞丐進了浴室，一個超級帥哥走了出來。
金道河還是有些佩服自己的眼力的，他之所以對這個連名字都不敢說、來歷不明的告花子大發善心，其實他是有私心的，他沒有兒子，他做夢都想有一個兒子，可是由於種種原因，他只有一個女兒，以前有條件生的時候，生得起養不起，後來養得起了，又是計劃生育，又是年齡越來越大。只好把沒有兒子的痛埋在了心裏，現在這個老陝一口一個“兒”，彷彿警鐘一樣敲醒了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這個傢伙，當真把自己送上門來給他當兒子？而且，這麼英俊瀟洒的兒子，可是打着燈籠火把都不一定能撿到的。雖然瘦了一點，但金道河家有的是糧食和肉蛋，要把這小子養得白白胖胖那還不比養豬容易？
只要他不是壞蛋，這個兒子就先留下了。除非他自己想跑。
“金大爺這身衣裳好呀，彷彿早就給耳預訂了的一樣，你們看看合身不？”看到二老帶笑的發愣，野人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原因。在逃離之前，他本來就是超級帥哥一枚，在陝西，那可是排起長隊的美女在追他，只要他點個頭，什麼環肥燕瘦的女子他弄不到手？
“合身，太合身了，而且不光合身，你穿這一身行頭，就跟我老金年輕時一模一樣，標緻得讓人心尖兒打顫。”金道河笑着半真半假地說。
野人也笑了起來，說：“大爺，你現在也很帥呀，真真兒的資深帥哥，你年輕時肯定比耳漂亮多了。”
“哈哈，沒有兒漂亮，沒有兒漂亮呀！”金道河和老伴是真的開心，家裏都好久沒有年輕人了，都好久沒有這麼青春的氣息和嗓音了。
野人知道老人家又在拿自己的“耳”開玩笑了，不過，這一次他不申辯也不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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