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個美女是誰?
野人藉著燈光在觀察堂屋,感覺這是類似於城市人的客廳,只不過還兼着餐廳的功能。屋子裏的陳設古樸,沒有字畫,卻在四周的牆上貼着印有好幾個年份的多張畫歷,從一九九幾年一直到現在,偶爾也會缺一些年份,估計貼得不牢掉了,或者別的什麼原因。畫歷上大多是一些美女,偶有幾張送財童子年畫之類。而堂屋正中對着大門的牆壁上則掛着一個約1米寬、半米長的大相框,裏面貼滿了照片,有黑白的,更多是彩色的,其中一張跟大明星照片類似的美女照片吸引住了野人的目光。
“金大爺,那個美女是誰,你家咋把電影明星的照片貼進相框?”野人看着那美女,心便不規則地亂跳起來,咚咚咚的,像有人在他的肚子裏跳舞。
金道河便扭過頭,瞟了一眼相框裏那張最醒目的照片說:“啥子電影明星,我的寶貝獨女金喜兒,10年前在廣東順德打工時照回來的,如今已經結婚,我的外孫都5歲了,在順德樂從鎮上幼兒園呢。”說完,金道河側着身子指了指女兒玉照下一張三口之家的合影說,“這是他們一年前給我寄回來的全家福,瞧我的外孫,長得虎頭虎腦的,比他媽媽還漂亮還好看。”
野人是比較近視的,沒敢戴眼鏡,沒有誰見過戴眼鏡的流浪漢。他便站了起來,走到相框下面,仔細地欣賞着,當然,他主要看的還是金喜兒,這女人他好像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照片用了美顏,但金喜兒前凸后翹的身材還是在照片里噴薄而出,臉耐看,身材更容得下細品。可惜明花不光有主,還有了一個“拖油瓶”,沒野人什麼事了。在把目光從相框上撤回前,野人順便瞟了一眼三口之家的男主人,頓時眉頭一鎖,這人的長相非常不好,根據野人多年前對易經和相術的研究,他覺得這男人是短命相,人中短而平,幾乎沒有。印堂黑而暗,眉毛短禿,目光無神,怎麼看,都不容易活過四十歲。野人吃了一驚,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可這一切都指向了言之鑿鑿的相書結論,一般人符合一條,都凶多吉少,而這人竟然符合全部要素。
野人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想一上門就看出善良的金大爺家會弄出悲劇來。這樣,很沒有道德。再說了,相術和易經太玄奧,研究的人多,弄懂的人少,在生活中能預測準的更少,只當是鬧着玩的吧。不然的話,他野人變成今天這種非人非鬼的樣子,是不是早就能預測出來並加以防備呢?
“你女兒真漂亮,比明星還漂亮,你的外孫也當真長得虎頭虎腦的,今後長大了一定能做大官。而你的女婿許是照相時,工作比較繁重,有些疲憊,但英氣逼人,也算帥哥一枚,和你女兒結合,可謂天造一對地設一雙,一對玉人兒雙璧合一,琴瑟和諧,令耳這樣的光棍羨慕呀。”野人顯然說的是恭維話,半真半假,真實的想法,打死他也不會說出來。謊言永遠比真話好聽。
金大爺自是爽朗地笑了,他其實對自己的女婿牛才並不滿意,但女兒在順德打工時認識的,牛才也是西充人,雙鳳的,離高院不遠,不撤區時,雙鳳區還管着高院鄉呢。如今老子兒子平級,都成鎮了。區劃上有淵源,婚姻上便有優勢。可是,金道河知道自己的女兒從小就長得跟筆筆兒畫的一樣,要蓋過幾彎幾嶺,是出了名的蓋面菜,如果能讀書,考上大學的話,說不定能嫁進豪門,至少也能嫁個教書匠之類,吃國家糧端鐵飯碗的人。沒想到,讓牛才那小子近水樓台先得月,那麼漂亮的女子竟然嫁給一個打工仔,不管咋說,金道河和他的老伴王三娘都非常不滿意,但現在的年輕人認識了就上床,生米很快就變成了熟飯,要不了多久,娃娃就裝進肚皮了,不結婚還能咋整?爹媽反對也沒有用。何況他們領證后才通知的二老,回家辦酒席時,女兒金喜兒的肚子都有些出懷的,再不結婚,那娃娃都快生出來了。
沒辦法,不喜歡也得認這個女婿了,窮就窮點吧,只是打工就打工嘛,竟然還想在廣東安家,似乎一輩子都不打算回來了。只是,女兒金喜兒未結婚前還把每年掙的錢全都匯了回來,於是,二老就把以前的土牆房子推倒跟村裡其他人一樣修了樓房。女兒雖然嫁了出去,女婿在雙鳳也修了樓房,但讓二老改善了居住條件,這個女兒也不算白養。只是外孫都5歲了,只1歲時回土彎村一次,如今都不知長多高了。每回通電話,那小子都操着流利的普通話,問外公說的是什麼了。臭小子竟然不會說土彎村的話了,長此以往,土彎村於他來說,已經連個符號都不是了。這咋行,農民的後代,整得不像農民了,如果讀不得書,難道世世代代都在城裏打爛臨工,永遠不回到土地上來?全國人民都不球種地了,今後城裏人賺再多的錢又有啥用,吃鎚子吃鏟鏟吃個球嗎?
金道河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了,反正各人管各人的事,他們這一代隨時準備入土為安,這樓房這土地沒人管沒人種也跟他們沒球得關係了。
二人又擺了一會兒閑龍門陣,王三娘就在廚房裏喊:“問你,水燒熱了,叫客人過來洗臉吧。”王三娘沒讀過書,只在解放后的掃盲班裏混過幾天,勉強能認錢,但對自己的丈夫很尊重,從來不喊名字,結婚後沒多久,竟然因為經常會問這問拿,就把自家男人稱呼成了“問你”。有些像老蔣和老宋互稱“打令”一樣。表示親熱和恩愛的意思。
金道河卻不稱王三娘問你,他沒啥好問她的。他上過完小,學過端公(道士),唱得來川戲,寫的毛筆字還能貼到自家柱頭上當春聯。
他稱他的老伴為婆娘,後面那個字讀一聲,簡單粗暴,但充滿愛意。只有漁夫生氣的時候才稱呼自己的老婆桑娜為“婆娘,你瘋了嗎?”
“老陝,走,進廚房洗熱水臉,再換一身乾淨衣裳。”金道河說完站了起來。
野人也跟着站了起來,然後一起走進旁邊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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