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日間峰迴路轉,府司內縱論忠功。
其時也,長吏私受厚資賂遺,眾皆以信封必死,然則經日未決。是時,薛信封未知其中端詳,即時踴身坐,真以面南就死,行刑者亦已貪賄,隨即佯怒而拽之,意欲薛信封面北而定,無奈信封力強也,行刑者無以肆暴,旋即以言語相毀辱。但此時,君已有意,憑人說法,信封自分必死,笑曰:“吾既南人,固知必死,云何望北,我豈從汝欲求苟生耶?”行刑者及眾吏聞之,當時愕然。
然則喜風不動,冥順於道,人逢亂世,死生更替,猶四季之暗換也。會此時,眾望見一騎飛星駿馬倏兮自北而來,原為使者齎鄜延路書至。門者傳報,使者入,輒以延安府尹戒長吏勿輕殺之語告長吏,長吏索赦書,使者以書宣示之。已而臨刑時刻,行刑者來問,長吏指書傳令:“勿復言,速持去,如今日府上有命使勿殺,汝當依令可也。”是后,行刑者如長吏言,信封尋得釋。
未多時,使者告辭,言欲監押歸延州,長吏豈可怠慢,命軍校百人隨行。至,有魁偉將軍一,業已聞訊出府門。使者見之,指薛信封拜曰:“今有被罪者至自洛川,請徐將軍裁酌。”言畢,即引眾軍校出。薛信封觀此將軍,見其狀貌魁偉,心乃有戚戚焉。將軍因見信封身被傷,知軍中濫刑,后數日,遽遣軍醫為之調治,且每日延款以佳食。
十月初,信封傷稍愈,是日,徐與信封偕往總管府,時未久,入公宇,時一青年將軍背立窗下,聞二人入,其令徐白己,部屬悉屏之。徐乃口陳,以實告稟於前,其間言及信封,每小將軍有問,徐公多所為開陳。信封未知個中所以,不言。
清秋時節,亟須逸氣,月上高樓,鶴影藏深。既語多時,徐告退。小將方回首,凝然有時,然後坐直背銀間妝交椅間。薛信封知金人儀從,以小將年少品高且貌美,頗訝之。大抵男女異同,女為男飾亦難掩其秀色,直如含苞之肥止露綠玉耳。然信封未有知,此將軍,玲兒也。
玲兒時已居三品職事官,因見蒙古通書,知信封受羈縻,然不知存亡,遂多以金銀器物俾人詣洛川縣軍中相周旋,庶廣傳以救之也。其後,玲兒又以方今戰事頻仍,公道廢於兵亂,薛信封等出手護民,為情有可憫者上請,府尹因許之。時軍中有追慕且善賦者以詩讚玲兒,詩云:
春色春風起,行水行雲長。
何月何年有,斯語斯人芳。
如夢如花憶,紅影紅玲琅。
流溢流黃久,幽遠幽蘭香。
信封初入,玲兒略不與語,移時,玲兒方問曰:“汝漢人耶?蒙人耶?奈何傷我士卒,妄敢以私亂國法?”薛信封答:“吾漢人,原非有意造次於是,乃以彼軍人酒後所為有悖倫常,時有老幼在側而不得不為也。”玲兒又問:“雖則如是,公既漢人,且居太原久矣,今又棄金投蒙,所為何因?”
薛信封聞其言,以為辱己,即時罔顧,遂凜然答曰:“吾既漢人,雖居太原,未敢忘故土。靖康之恥,二帝挾憾北去,金犯京師,吾輩未忘憂國。初入金國,實欲尋機報國,今日意氣,或可冀於將來。
“然今日觀之,金蒙交兵,以金昔日之盛,千里之國兵敗若是,強弱之間,已見個中端倪,是以未可言我宋經秋不衰。為圖良久,吾輩為國,此不西歸蒙則南歸漢矣,今既率眾出塞入蒙古,他日如若得便宜行事,欲效荊軻之刺秦王,果如是,無恨焉。”
玲兒動容,乃輕聲問:“既如此,漢家正當用人之際,奈何轉鬻圖遠也?”信封曰:“殄平亂道,千秋之甯,萬民之福也。今我國偏安江南,然則金虜在北,且氛沴未竟,一言北伐,朝野上下惑言祟出,吾是以未知歸期幾何也,況今已為此,惟將軍容之。”
語及邊事,信封曰:“無論蒙金,強則勢必為禍,今金弱而蒙古強,蒙人東狩曾未數載,金屢以城陷沒敗走,以此觀之,昔年抗金之略,如今未必為久安之計也。以蒙古之強悍,若他日與戰,非特不足以必勝,亦且未足以圖復中原。為長遠計,當聯金以自衛,和金以治蒙,此為在外撥亂反正,內則經略為安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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