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清聖樓

班珏笑夠了，看道祖這個已經活了幾千萬幾萬萬歲的老頭子傷心，心裏過意不去，伸手就撫了撫道祖的鬍子，鬍子立刻煥然一新，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老頭兒，別難過了，咱們修道之士都有造化之力，沒了就造一個，多大點的事，何必為了一撮鬍子傷心。”

道祖摸摸自己的鬍子，和以前的感覺差不多，又有幾分彆扭，總覺得怪怪的，伸手又將半截鬍子撫去，還留下被燒剩着的那截，搖了搖頭，自傲道：“一半足矣勝過元始靈寶了，哪用得着整個。”

班珏撫手而笑：“對，對，對，你的鬍子是天上地下最出彩的鬍子，元始、靈寶遠不能及。對了老頭兒，那兩個老頭子呢？世間只有三十三重天，你佔了至高至尊的離恨天，他們是你的師兄，道法比你應該還要高深一分，他們的道場又在哪裏，在天外嗎？”

道祖斥道：“沒大沒小，我們是你師兄，叫老頭子像什麼話，再說我哪裏老了，我正當年輕，還能活個幾億年。至於他們嘛……他們與世無爭，一心向道，早已不在三十三天，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神仙不是與天同壽，長生不死嗎？”

道祖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說道：“我不是打個比方嘛，你倒當真了……跟我說說你在盜道閣有什麼收穫。”

班珏沒有多想，被道祖提起在盜道閣修鍊之事，自覺修道有成，上中下三個丹田圓滿，又悟出萬法皆道，興緻勃勃展開架勢，就要和道祖比劃兩手。

道祖呵呵笑道：“不急不急，道到極處，高下不是打出來的。你先說說在爐中的經歷，我再試試你領悟出來的法門不遲。”

班珏收了架勢，將自己在盜道閣中的經歷細細跟道祖講解了一番。

盜道閣是一件奇怪的存在，道祖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年代流傳下來的，他得到的時候，爐內就有“盜道”二字，三清分別在爐中參悟了無盡歲月，他們進入盜道閣領悟的道理不盡相同，元始天尊領悟的是神道，靈寶天尊領悟的是靈道，太上老君領悟的是人道。班珏領悟的道理應該是五行之道，世間有五行才得以陰陽協調，萬物濟合。

道祖認認真真聽完班珏描述，說道：“修行一途，有不同的分類，主要可以分為功法、道理、法器，這三者第一乃是道理，次則功法，法器是末流之術。道理就像樹榦，功法法器，這是枝杈，沒有樹榦，枝杈何以存在？沒有道理，功法、法器也就毫無用處。功法道理是先天之物，只有法器是後天之物。我和元始靈寶得天獨厚，領悟出修行的道理功法，傳於世人，靈寶師兄心竅玲瓏，又創造出法寶這等後天之物，輔助修行。”

“你在盜道閣中得到的功法，和我們得到的基本一樣，差不了多少。你的功法之所以運行不暢，是因為你的道理還沒有完備。想當年我們三個在爐中領悟了千萬年，才領悟出自己的道理，而你第一次進入爐中，你的道理就幻化而出，已經勝過我們不知多少，相信只要再在盜道閣多領悟幾次，你就能小有所得。”

班珏聽到道祖說她比三清等人領悟的更快，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心中又有一些茫然：“難道功法不是道理嗎？”

道祖搖搖頭：“功法只是生存的技能。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世間生靈相競相爭，本是為了生存，我們創造出功法道理，已經是奪天之功，破壞了天地間固有的這種法則，擁有功法的人會比沒有功法的生存的更適合生存，功法強大的又比功法低微的人適合生存。輪迴循環，天地之常，有生就有死，有強就有弱，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們當初創造出功法神通是好是壞，是對是錯。”

道祖說著說著有一些感慨，當時天地初辟，他們三清降世，世間天災地禍不斷，為了生存，也是為了冥冥之中的使命，他們參悟天地造化，歷經重重失敗與苦難，終於創造出修行的法門，可以強身健體，可以奪天地之力而增壽。現在天災地禍已經沒有當初那麼頻繁，人患卻逐漸增多，無論天上地下，勾心鬥角，陰謀掠奪，糾亂紛紛。

班珏在花果山上歷經了億萬的歲月，見歷了無數的物是人非，時代更迭，對道祖的話多多少少有些感悟，只是沒有親身經歷，感觸不深罷了，見道祖陷入沉思之中，並沒有打擾。

道祖從回憶中醒來，捋了捋鬍鬚，繼續說道：“你在盜道閣中的領悟，功法還則罷了，我還能提點一二，在道理上，我沒法給你幫助，只能靠你自己領悟。四清出世，註定成為聖人，領悟的都是自己的道，四清之道圓滿，則天地圓滿。”

道祖給班珏講解一番功法運用，末了，道祖心中一動，有感時間緊迫，天地大變在及，釋放出來自己的太極之道，讓班珏感悟，希望班珏早些參悟出自己的道理。

道祖的道理幻化出來是一片荒涼之境，隨着道理變化，逐漸化生出草木蟲獸，生機盎然。

班珏盤膝而坐，沉浸其中，見識了老君道法之深，再沒有和他比試的想法，現在的她和道祖相比，就是一滴水和汪洋大海的區別。

道祖等着班珏從領悟中醒來，解釋道：“我的道乃是太極之道，也是造化之道太極是一，天地為二，炁為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有太極，故有天地，有天地，濟合而有炁，有炁就能造化萬物。”

班珏認真思考了思考問：“太極是什麼，炁又是什麼？”

“太極什麼也是，什麼也不是，你可以是太極，我也可以是，但太極不是你也不是我，太極是法門，是生化天地萬物的根源，而你我的身體可以看作一個小型的天地，身體中讓你能走能跳能說話、臟器能運用的能量就是炁，有了炁才有了你的五臟六腑，才有了性命。”道祖撥開雲霧，指着天界和人界說，“生化出這片玄妙天地的就是太極，天地間生化出萬靈萬物的能量就是炁。”

班珏還是不太明白，眨巴着眼，盯着老君撥開的天地，但是她沒有繼續問，道祖的道，註定是道祖的道，而不是她的道，她需要明白的是道理是什麼，怎麼產生，由什麼構成，而不是參悟道祖的道，她要參悟的是自己的道。道祖是他的道友，如果參悟道祖的道，那就是落了下乘，他也不配稱呼道祖為道友了，不配作為四清中的半個了。

道祖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煉製他的仙丹去了，班珏自行參悟功法和道理，有時候在兜率宮中，有時候又跑去離恨天很遠的地方，但大多時候都是在盜道閣中。

她生來靈性，在盜道閣中參悟了幾次就有所得，自從道祖給她講道以來，她在盜道閣中大都是潛心參悟自己的道理，正如道祖所說，道理乃是樹榦，沒有道理，功法神通，就是無土之木，無源之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她逐漸領悟出五行生剋之道，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相依相存。

這一日她正在兜率宮中修行，突發奇想，三清加上悟空和她，一共五人，正合五行之數，和自己參悟出來的道理不謀而合，原來冥冥之中早有定數。

班珏正思索間，道祖在室外呼喚，道祖說她參悟已經小有心得，要帶她去太清樓參觀。

班珏把離恨天早已轉了個遍，從來沒見過什麼太清樓，有了“盜道閣”的前例，班珏猜想太清樓又是什麼奇怪的存在，出了屋子，跟在道祖身旁。這次道祖把她帶到兜率宮正中院子裏，伸手在空中一劃，一座經樓憑空出現。

這座經樓看上去和道祖一樣年邁，漆粉斑駁，搖搖欲墜，一陣風吹過就能坍塌。

班珏嘲笑道：“老頭兒，這座破房子比你年紀還大，也不怕塌掉。”

道祖邁步走進樓中：“別看太清樓殘破，這可是天地間最珍貴的一座樓宇，各教各派的功法、傳承，開天闢地以來的天文地理，世間秘莘，在這座樓里的都可以找到，可以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在這裏找不到的文獻。這是當年我和元始靈寶出世之地，參悟之地，神聖非凡。如果沒有這座經樓，只有盜道閣，恐怕直到現在我們也參悟不出修行大道。”

班珏隨着他步入樓中，心中卻暗道：“原來這裏是三清出世和悟道的地方，那倒是值得一觀。可是為什麼老君說這裏有天地間所有的文獻？老君收集這些文獻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座經樓一共有四層，前三層的正中間都有一列巨大的齒輪，佔據了十分之八九的空間，有條不紊地運轉。第一層的齒輪叫息壤輪，第二層叫金石輪，第三層叫流水輪。齒輪每一次的轉動都有許多畫面顯現出來，每一層都有九個童子，負責繪畫這些圖案，謄錄在案卷上，謄好后就隨手一揮，封印在虛空之中。班珏眼角直跳，這些童子的修為，恐怕只比三清低一線，比世間其他的修士都要法力深厚。如果在外面，他們肯定都能成為一教之祖，竟然甘願在這裏沒日沒夜地謄錄畫卷，班珏忍不住在每個人身上都多看幾眼。

道祖帶着班珏一一觀看一番，不做過多的解釋，最後來到第四層，這一層沒有前三層那樣龐大的齒輪，只在正中央有一株小草，被一團火焰包圍在中間。

班珏有一種錯覺，好像她就是火中的那株草，備受炙烤，“呀”一聲叫出來，“這棵小草不會被燒死吧”，上前想吹滅火苗，火燒的卻越來越旺。

屋中窗前擺着一方棋盤，頑石鑄就，黑白二子也是石質，棋盤東南西北各擺一個石凳。道祖在北方的石凳上坐下，笑道：“不要白費力氣了，這不是和你在爐中經歷的一樣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吹不滅這火呢，盜道閣這樣，這裏的也是這樣？”

“這火是天地間的原火，天下間的火都是由此而來，不僅你吹不滅，就是我也吹不滅。要是此火滅了，天地間的火也就滅了。”

班珏坐在道祖對面，不明所以，納悶地問道：“什麼是原火？為什麼吹不滅？”

道祖說道：“這說來就話長了……”

“這還要從開天闢地之初說起。盤古父神初造天地，世間渾無一物，只有無盡的天穹和厚重的大地，天地之間沒有任何生命，父神孤零零地屹立在天地之間。或許是宿命，或許是覺得自己創造的世界太過荒涼，他將身體骨骼化作山川河***血遍撒大地，雙眼化作日月，五臟化為金木水火土，久而久之，元炁化生，地上就有了生命。”

“沒有日月就沒有晝夜黑白，沒有五行就沒有風雨萬物。五行，就是天地運行的一種規則，就是這個天地生生不息的一種道，你參悟不就是這種五行之道嗎？”

“咱們四清，承天地之造化，繼父神之靈氣，生來便比世間生靈智慧神聖。此樓中第一層的土輪，乃是原土，與元始道友相附生，演盡世間天道；第二層的金輪，乃是原金，與靈寶道友相附生，演盡世間地道，第三層的水輪，乃是原水，與我相附生，演盡世間人道。”

“這一層的原木原火，乃是你和悟空附生之靈。太清樓上的五行，就是三界間五行的源頭。五行相濟，調和三界，造化萬物。天地間日月星辰，山巒湖海，萬物生靈，都是從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中來，又無有不在天地人三道之中。”

道祖忽而說盤古父神開天地，忽而又說四清淵源，不知道究竟要說什麼，班珏對這些記憶模模糊糊，沒有打斷他，繼續聽下去。

“你在盜道閣中煉化的氣體乃是混沌之氣，天地未開闢的時候盤古父神就是卧身其中。混沌是天地之源、五行之根，天地本就是從混沌化生來的，而父神身化五行，五行一脈同枝，循環往複，生生不息，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又生火。你五行屬木，火遇木只會越來越旺，所以你不能你滅不了原火，盜道閣中是這個道理，太清樓上也是。”

道祖執子落棋，在殘局中下了一枚白子，舉起黑子，久久未落。

班珏只問了一句，道祖說了半天，班珏頗為氣惱：“老頭兒，你說的太複雜了。不過你剛才說的五行之道挺有道理，我在盜道閣中領悟到的就是五行之道。我早有猜測，天降四清就是依的五行之道，原來果真如此，元始屬土，靈寶屬金，你屬水，孫悟空那個毛猴屬火，我屬木，天生而神聖，原來是這個緣故。”

道祖捋捋鬍鬚，嘿嘿笑道，“人老了，話就多了”，心中卻想着告訴班珏這些事不知道是對是錯。億萬年前，萬靈蒙昧，食不果腹，天地災難不斷的時候，三清得天獨厚，領悟道法，得成大道，傳予世間，天地間終於迎來了大繁榮，成仙成神者不計其數。可是後來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太清道祖在道法上的分歧也越來越多，億萬年的交情終於一朝斷絕，不歡而散。所謂五行相生相剋，有聚就有散，可能也是這個道理。道祖只希望火、木這兩靈能改變這個宿命，不會最後落得和他們一樣的結局。

班珏知道了一層的小草是自己，的同根之物，站起身圍過去好奇地盯着它，感受着來自靈魂中同樣的悸動。小草沐浴在火苗中，受盡炙烤，又倍感舒服，讓她的心裏暖暖的。

道祖忽然問道：“你懂不懂棋術。”

班珏對棋一竅不通，重新走到石桌旁，拿起一枚棋子隨意丟在棋盤上。

道祖看了只搖頭，此時該出黑子，班珏下的卻是白子，位置下的更不對，落在一片空白之處。

道祖轉念又想：“事在人為，此次大劫註定落在他們二人身上，說不定另開局面能夠死中求活，重開新紀元。”

道祖將手中的黑子丟回棋盒，繼續說道：“你現在也明白了四清的淵源，對五行之道想必有了更深刻的領悟。你還有什麼疑問？”

班珏想了想問：“我想知道修行有多少境界，我很好奇前面三層那二十七個童子修行到了什麼地步，我雖然看不出來他們的修為，但是我能感覺出他們超越了世間所有的修士，只比你們三清弱幾分。”

道祖笑道：“三界幅員遼闊，能者輩出，你又沒有見過世間的修士，怎麼知道這些謄卷童子修為高深……”

班珏坐下來，捏着棋子擺弄：“三清身為修道之宗祖，修為自然最高深，他們比你差不了多少，必然是排在第二等。”

道祖道：“他們確實比世間眾多修士法力更高深，至於境界嘛……就算做大羅金仙吧，勉強可以排上第二等。當年傳教的時候，為了方便修行，靈寶確實為天下修士劃分了不同的境界，多少年不傳教了，我都把那些境界的名稱忘了，在我的悟道之中，我只劃分了三個境界，我倒是記得。”

“是哪三個？”

“修、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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