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操（下）
身體的疼痛可以用精神來麻痹，但是跟在前人身後吃灰卻是讓刁郎最為難受的。跟在幾千人身後奔跑，呼吸環境自然談不上有多好，看着身邊的小夥伴們一個個的迅速變的灰頭土臉的，他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終於在雙腿徹底失去知覺以前跑到了祠堂前的廣場上，刁郎自然的彎下了腰，雙手抓着膝蓋，大喘起來。身邊做此動作的小夥伴多了去了，更有甚者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有躺下來的。
“小崽子們，都起來，不要命了嗎？”隨行的教頭大聲呼喊着，看到坐在地上和躺在地上的孩子上去就一把拎了起來，就跟栽樁子似的往地上一杵就算了事。
“快，都把腰板挺直了。走起來……”教頭們粗暴的呼喊着，遇到不聽話的大孩子，手中的木棍立刻就向他們的屁股上招呼過去。
被打的孩子鬼哭狼嚎，被嚇着的幼童哇哇大哭，整個廣場上立刻亂作一團。好在教頭夠多，一人負責十五個孩子，倒也還照顧的過來。
這些孩子的爹娘都在前方奔跑，男人們還好，女人們卻是聽到自己崽子嚎哭眼睛也立刻紅了起來，可是隊伍成型，前頭帶跑後頭推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是向前，即便心中難過也沒有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刁郎一邊行走一邊衝著祠堂門口施了一禮，卻是他的救命恩人劉神醫身穿一身青袍面色木納的看着眼前貌似荒唐的一幕。
劉神醫看到了六郎施禮，卻沒有回禮，臉上一絲表情也無，被綁到刁家寨二十餘日了。對於刁家寨的早操他早已熟知，但每天早晨還是被震撼的不輕。
“縣裏的那些兵痞和這寨子裏的人相比提鞋都不配，這是要造反嗎？怪不得縣裏對於刁家寨諱莫如深，果然是虎狼之地啊，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劉神醫的心中嘀咕着。
跑步只是早操的第一項內容。
第二項內容就是陣列，這一項是全年齡層次都要參與的，只不過訓練的時間長短不一，常備軍的的時間最長，有半個時辰。最短的是幼兒兵，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早操的第三項內容就是練功了，刀槍劍戟十八般武藝在這裏是沒有的。只有長短刀、長短槍和弓箭。男人們練習最多的是長刀和長短槍，弓箭手練習射箭。女人們只練習短刀，招法也很簡單，就是一個字——捅，從姿勢和部位上來看，是衝著敵人的腹腔去的。
少年娃娃兵也是要訓練器械的。對於幼兒兵，只有一套簡單二十四式拳腳，在刁郎看來，這更像是後世的廣播體操，是用來活動身體的，從健康的角度出發是沒有問題的，可要用來殺人，還是算了吧。
在刁郎眼中，總的來說刁家寨的早操還是非常不錯的。體能訓練、陣列、搏殺、配合，每一樣都到位了。尤其是搏殺，練得都是一擊致命的功夫。長槍手就是不斷的刺槍，短槍是用來做投槍的。長刀手的動作也不多，劈、砍、刺、拉一共四下動作。弓箭手就不要說了。
男人們要一直訓練到午時一刻，女人們則是卯時一過就回家做飯收拾家務去了。
刁家軍在刁郎看來已經算是一股不錯的力量了，可是依舊被人壓着打了這麼些年。很顯然敵人的力量是大過刁家寨的，所以人家才是進攻方，而刁家寨只能是被動防守。
一套刁家寨版的廣播體操做完后，幼兒兵開始排排坐了，都是席地而坐。
“小崽子們，田裏的稻子再有十來天就能收割了，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一位教頭粗聲喊道。
“強盜要來了。”娃娃兵給出了標準答案。
“強盜來了，你們應該怎麼做？”
“殺了他們。”
“三叔，我怕……”
“躲起來……”
“誰？這麼有種，竟然敢殺強盜了。”教頭的目光似電一般巡視着。
一個牛犢子一般的孩子蹭的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
真是個二貨，刁郎的心中為他默哀。
果然，教頭走到那二貨身邊，手中的木棍神出鬼沒一般的砸向他的屁股。二貨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蹦了起來，同時嗷的一嗓子喊了出來，綠豆大小的淚珠子滾落下來。
“再說一遍，強盜來了你要怎麼做？”教頭彎下腰盯着二貨的眼睛兇狠很的問道。
二貨淚流不止，倔強的看着凶神惡煞一般的教頭，可憐兮兮的叫屈：“我長大了，能殺強盜了。”
“回答錯誤。”教頭毫不憐惜二貨已經受傷的屁股，又是一棍子敲了上去，然後繼續追問。
二貨嗷嗷的嚎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看着眼前這張兇狠的臉終於還是屈服了，低聲道：“躲起來。”
“沒吃飯嗎？我聽不見。”教頭黑着一張臉。
二貨終於奔潰了，一聲狼吼：“躲起來。”他十分想說自己確實沒吃飯呢，可他是真的不敢啊。
“好了，收起你的尿水，回去找你娘，給你的屁股蛋子上藥去。今天剩下的內容你不用上了。”教頭黑着臉說完，隨即一腳踢在了二貨的屁股上，二貨這次倒是機靈了，拔腿就跑，可還是被腳尖掃到了屁股，火辣辣的那個疼啊，哭哭啼啼的下山去了。
剛才還凶神一般的教官跟變臉似的彎下腰來，對着一個五歲幼童道：“你叫小雀兒吧，不怕，強盜來了，有叔叔大爺和你的父親呢，你不用害怕，我們會把強盜打跑的。你只要藏好了就行，就跟躲貓貓一樣，讓他們找不到你就可以了。好嗎?”
看着這張努力營造出親和力的刀疤臉，刁郎真想給他點個贊。果然，身旁的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教頭立刻手足無措起來，手中的棍子可不是隨便揮的，又哄又兇手舞足蹈良久還是沒能讓這個孩子停止哭泣。
刁郎實在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摟住了小孩的肩膀，安慰道：“別哭了，以後哥哥帶你玩，強盜來了也不怕。”小孩聞聲，就跟哭泣的開關被關掉了一般，眨巴着眼睛看着刁郎，鼻子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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