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史彥瓊殺掉朱廷徽回到鄴都后聽說了魏州兵叛亂之事，卻不知道自己半夜出城也在謠言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巡檢使孫鐸向他要一支人馬禦敵平叛，史彥瓊卻道：“急什麼，等賊兵到了再給還能晚了不成？！”等到叛軍殺到，史彥瓊領兵登上北城，聽得叛軍在西門吶喊鼓噪未曾見到敵人已嚇得魂飛魄散，唯恐城破后自己小命不保，竟然棄下兵馬，獨自一人一騎從北門逃向京城洛陽。

鄴都守軍失了主將督戰，又見叛軍原是自己的子弟兵，索性大開四門將叛軍放進了城中，孫鐸幾人只得逃出城去。趙在禮、皇甫暉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鄴都，一時呼兄喚弟，鄴都城中親朋久別重逢場面甚是歡欣。

故鄉乃是安身立命之地，皇甫暉假趙在禮之口嚴令眾軍士不得擾民，違者殺無赦，眾人這點人之常情還是有的，均表示會好好遵守。皇甫暉自己雖是光棍一條，卻知道手下大多都有親眷在城中，但總不成大夥一窩蜂的都回家探親，軍中豈不空虛，因此令每營軍士分為六撥輪流探親半日，如此三天全部輪完，三天後沒有特殊情況不予准假。待眾人探親完畢，趙在禮集合全軍，稱節度使需待朝廷敕令，宣佈自己為鄴都留後代行節度使職權，任命皇甫暉為馬步軍都指揮使，這都是二人商量好的——趙在禮稱留後不至於太高調又可進可退，皇甫暉的職位則是實際掌握軍權的。

史彥瓊快馬加鞭逃到京城后舒了一口氣，轉念一想自己丟了鄴都隻身逃跑恐怕皇上那裏不好交代，雖然皇上寵愛但畢竟鄴都非同小可，正在宮門外彷徨，一人說道：“這不是史大人嗎，多日未見，可想死我了！”史彥瓊在馬上一驚，見是與伶人交好的租庸使孔謙，放下心來，將苦惱講與他聽。

孔謙聽罷哈哈大笑，說道：“若是旁人害怕也還罷了，史大人卻是多慮了，我正好要去見八哥，他老人家給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便是天大的事也能擺平了。”八哥乃是孔謙對權勢最大的伶人景進的尊稱，史彥瓊一愣，說道：“便是如此，在皇帝面前也得有個說詞吧？”孔謙道：“適才你一說我便想好了說詞，你想一想魏州兵與鄴都守軍那是上陣父子兵的關係，必定是刀兵不見開門相迎的結果，外人在其中不是死便是被扣押，你能逃出來報信那已是奇功一件，又何罪之有？！”

史彥瓊抬手撫額說道：“孔大人這麼一說是這麼個意思。”果然景進、孔謙二人在李存勖面前如此替史彥瓊一說，皇帝便信了，赦其無罪。劉皇后也說一州反叛又不是什麼名將不必大驚小怪，皇帝心中更安，好久沒聽史彥瓊的好嗓子唱戲了，索性挑了一出史彥瓊拿手的折子戲，將景進也留下，君臣幾人敲鑼開戲熱鬧起來，宮中當晚一片歌舞昇平。

第二日早朝，皇帝問樞密使李紹宏誰可為平叛大將？李紹宏請用後梁降將李紹欽，皇帝本來答應了，可看到李紹欽報請的裨將都是後梁舊將且都是他自己喜歡的不禁起了疑心，與皇后說了，劉皇后道：“這是一件小事，不必麻煩大將，李紹榮就可以辦到了。”皇帝也素知李紹榮忠心，於是命歸德節度使李紹榮僅率三千騎兵到鄴都撫慰趙在禮等人力求使他們歸順朝廷。

李存勖寵幸伶人後日趨昏聵但畢竟征戰多年，又同時徵召各路兵馬，以防叛軍不服招撫。

李紹榮本名元行欽，原是後梁時盧龍節度使劉守光的部將。後梁乾化三年，李克用的晉軍攻打幽州，劉守光便派元行欽到雲朔地區招募兵馬，此時晉軍大將李嗣源正攻伐山北，與元行欽在廣邊軍相遇。兩人八次交戰，李嗣源七次射中元行欽，但是元行欽都拔箭力戰，也射中了李嗣源的大腿一箭，最後不支請降。李嗣源讚賞道：“真是個壯士啊！”將他收為養子。此後，元行欽隨李嗣源征戰，多次生擒敵將，名震軍中。後梁貞明元年，晉王李存勖平定河北，挑選驍將安置在自己麾下，向李嗣源索要元行欽。李嗣源無奈，只得將元行欽送給李存勖。李存勖任命元行欽為散員都部署，賜姓名為李紹榮。李存勖生性好戰，經常親自衝鋒陷陣，李紹榮都隨身護衛。貞明五年，李存勖在潘張戰敗，被梁軍包圍，李存勖雖然勇猛，但寡不敵眾形勢危急，命將難保！這時，李紹榮望見晉王旗幟，單馬馳來，砍斷敵軍長矛兩支，斬首一級，將李存勖救出。李存勖哭着道：“從此富貴和你共享！”因生死之交，李紹榮自此深受寵信。

李紹榮到了鄴都后，在南門以敕招撫，趙在禮與皇甫暉商議與朝廷作對畢竟二人勢力有限，決定還是低調為上。於是讓趙在禮留在城頭，皇甫暉自帶一隊人馬抬着酒與羊出城犒師乞求免罪。

本來事情就此了結，不想李紹榮尚未及開口，旁邊史彥瓊搶上一步，指着城頭大罵：“一群死賊，等到破城之時，定將你們碎屍萬段一個不留！”

正在馬前躬身施禮的皇甫暉忽然縱身飛起，一把將李紹榮手中的敕令奪下，這一下兔起鶻落十分迅捷絕不是一個尋常士卒可以做到的。眾人還未醒過神來，皇甫暉指揮這一隊人馬迅速奔回城中，將城門用巨木頂死。

皇甫暉登上城頭，環顧四周，大聲說道：“大夥都聽到了，城破必死，既然朝廷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只有拚死也要保住鄴都城了，否則大傢伙老少妻兒都得死！”皇甫暉說罷將敕令扯得粉碎一片片丟下城去。

李紹榮心中責怪史彥瓊誤了大事，但敕令被撕那是反叛的死罪，立即下令攻城。事關全家性命，城頭士卒在皇甫暉指揮下依託女牆奮力守城。李紹榮只有三千兵馬，害怕拖下去鄴都四門兵出，將自己包圍了，命令撤軍，改日調兵再來。

六日後，李紹榮率各道兵馬再攻鄴都。城中士卒見平叛隊伍這麼多，抱着背水一戰破釜沉舟的決心拚死擊殺。來增援的軍隊可沒有魏州兵這般勇悍，當李紹榮的裨將楊重霸率領數百人登上城頭之時竟沒有其他隊伍跟上後援。皇甫暉揮動單刀帶頭殺敵，將楊重霸的幾百人在城頭全部殺死，如此各道兵馬盡數膽寒，鄴都一時難以攻破。

禍不單行，滄州也發生了兵亂，平定了叛亂的小校王景勘也自稱留後，從河朔州縣到京城報告叛亂的人源源不斷。李存勖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想御駕親征，宰相豆盧革與樞密使李紹宏都說京師是國家的根本，皇帝車駕不可輕易出動，推舉李嗣源去討逆。

李存勖不願李嗣源領兵，口中卻道：“我最愛這位義兄了，希望他能留在身邊保衛大內，看看還有什麼其他人選。”但滿朝文武都說叛軍有擴展之勢只有李嗣源才可堪重任，李紹宏與張全義又單獨推薦了幾次。

張全義原是黃巢舊將，降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后屢立戰功得以重用，由於為人善於鑽營與通連權貴在後梁、後唐兩朝都混的不錯，如今被封為齊王，任守太尉、中書令、河南尹併兼領河陽，乃是朝廷重臣！

多位重臣連連推舉，皇帝終於答應了讓李嗣源領軍平叛。這時又傳來綏、銀軍亂搶劫了州城，於是急令李嗣源出發平叛。

這日李嗣源大軍抵達鄴都城下，剛剛攻滅了邢州叛軍的李紹真押着叛將趙太也來會師，李紹真將趙太等被俘的叛將繞城一周，然後當眾斬首殺雞駭猴。

大軍當晚宿在城南，準備天亮攻城，不想馬步直士卒張破敗夜裏鼓動叛亂，叛軍一路殺到中軍。李嗣源見身邊部下人數相差太多，根本擋不住，指着叛軍厲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張破敗躬身回道：“當今主上太不仁義了，魏州兵跟着他拚死才讓他得了天下，他卻說城破后要將魏州人殺得一個不留，趙太等人也不過是兵卒追逐嬉鬧而已也全被殺掉，將軍您最仁義我們都是心服的，主上自在河南當皇帝好了，我們願擁戴您為帝，河北諸軍都願意聽您的！”這一番話倒不是張破敗一人的意思確是眾人真心擁戴。

李嗣源自不願反叛，無奈叛軍人多挾持着中軍的幾百人涌到城下，向城上喊話說要與城中兵馬匯合共保李嗣源為帝。

皇甫暉在城頭值守，命人將趙在禮從被窩中叫來。趙在禮不及皇甫暉幹練卻也並非庸才，一會功夫便判斷出李嗣源乃是被挾持了，皇甫暉同意他的說法，二人也是真心愛戴李嗣源的，當下商定趙在禮在城頭與城下周旋，皇甫暉選一支精兵出城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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