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焱堡之戰(一)玉牌
卜易一大早就被老娘追着試新鞋,老娘摁着他脫下了舊鞋叨叨着:“你看、你看這沒媳婦管着鞋爛成這樣還穿?這——是什麼味?難怪你那屋裏一直有味了。你把襪子也脫了,小瑤給你哥打瓢水,把他那臭腳給洗洗。還有把他床上的鋪蓋給拿出來晒晒。”
卜瑤嬉笑着拿了瓢水遞到了他手裏:“你自個洗吧!娘,哥腳太臭了!比王家臭豆腐還臭!”說著捏着鼻子跑開了,邊跑還邊唱:“臭腳丫子鹹魚味,誰家姑娘嫁臭漢!”
卜易心不甘情不願地脫了鞋襪,他自個覺着舊鞋穿着舒坦,除了臭一點也沒啥,於是拿起舊鞋聞了下,嗯——是有點熏人!
卜易看了看日頭,今天起得有些晚了,於是趕緊穿上新鞋,抓過茶壺喝了兩口茶,再胡亂抓了幾個餅子出了門。
卜易一邊啃着餅一邊趕路,路過錦繡樓時就看見簡駿仍在二樓靠着窗口坐着,一臉宿醉未醒的摸樣。
昨夜他便找過了這位七爺,詢問邵芸被害那天的情形。簡駿所述和老羅他們所述基本相符,那日他確實因病在大哥府上。
“可這調令你為什麼給簡末少爺,而不差府上其他下人去送?”卜易對這一點一直有些疑惑,一張涉及千餘府兵的調令,他怎麼就隨手給了個未成年的孩童呢?
簡駿懶洋洋地看着杯中酒道:“為什麼?我看見小末了唄!來誰都一樣,只是突然想起來罷了!”
簡駿答得輕鬆不像說謊,但據卜易對他的了解,他或許只是說了一半。
自從邵芸小姐出殯后,簡駿再不是以前那個往來瀟洒的大盜。說實話,他以往犯下的那些盜案曾讓卜易恨得咬牙切齒,但卜易對這位“俠盜”暗裏也有些羨慕。不過他是有父、有母、有妹妹的小戶人家比不得那公侯家的少爺,所以那些任俠的事只能是心裏想想、耳邊聽聽,偶爾睜一眼閉一眼地抬手放過。如今看着簡駿一副醉生夢死的喪氣樣,他也只能嘆口氣繼續趕路。
到了刑部,刑部一干老少正看明大人掛在堂上的一幅畫,畫得是竹。
“明大人審案是把好手,這字也寫得不錯,只是畫嘛——!”刑部負責文書的李爺笑着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桌案邊繼續寫文書去了。
其他些捕頭衙役說什麼的都有,有拍馬的,有嘲笑的,也有附庸風雅的。
看畫的武老捕頭人最老實,他對旁邊的陶大先生道:“老子沒讀過書,不懂畫。只是年畫上的竹子似乎比這個畫得好些。”
陶大先生笑而不語看着眾人,見卜易進來招了招手:“卜捕頭,你來看看這畫。能看出什麼嗎?”
卜易只是端詳了片刻就覺着奇怪道:“這竹子代表人品,竹節代表君子節操,明大人這竹子怎麼沒畫竹節?若不是看到竹葉,這畫得就不像是竹子,就像是木杆。”
話音剛落眾人笑聲四起:“小卜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呢!”
卜易知道這哪裏是自己看出來,他們分明都知道就是不說罷了。
陶大先生擺了擺手繼續道:“還有嗎?”
卜易仔細再看,畫上一共畫了十支修竹,也不都沒畫竹節,這右手邊的一支是畫了竹節的。這明大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將自己劣作掛在堂上。他突然就想起了剛剛遇到的簡駿。一、二、三......七,果然有竹節的是第七支。“明大人是在畫將軍府嗎?”
卜易剛開了個頭,就被陶大先生打斷了:“小卜跟我來吧!”陶大先生收回畫,帶着卜易到了后衙。
明大人正在上眼藥,那隻失明的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用眼過度的後果。
明大人閉目躺在竹椅里,靜聽陶大先生的彙報。
“衙門裏眾人都說大人您這畫筆比那幼童塗鴉好不了多少,即便有人看出此畫有些不妥,大抵也沒細究。只有卜捕快直接看出了此畫與將軍府有關聯。”陶大先生將畫展開放到了明大人跟前的書案上接着道:“大人你看這事是不是給小卜交個底?”
明大人依舊躺着,沉思片刻問道:“小卜,你是怎麼想到我這畫和將軍府有關?”
卜易撓了撓頭笑道:“大人,我也是瞎貓碰了個死耗子罷了。風雲竹書是簡家代稱,竹書為簡,簡是竹子做的。大人無緣無故讓我們看畫,還是那麼難看的畫,肯定不是讓我們評論大人繪畫水準高低。那只有讓我們看畫裏的意思了。早上我剛碰到簡駿,所以看到畫就聯想到了。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只有代表簡駿的第七根竹子大人畫了竹節,而其餘的都沒有畫?”
明大人揉小了揉眼睛,睜開雙目道:“我也不明白,所以要眾人來猜一猜。”
明大人朝陶大先生點了點頭:“本就安排小卜去趟沙堡,估計沙堡那裏一時片刻還能支撐得住。就讓小卜隨簡家軍一同去一趟吧!”
陶大先生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錦盒,輕聲道:“這裏面的東西目前只有幾人知曉,此事不能張揚出去,尤其是現在!你看過後在說說對這畫的想法。”卜
卜易好奇地打開了盒子,是宮裏南門的玉牌。玉牌背面被人用小刀刻了十支修竹和明大人那幅畫基本一致。卜易驚訝道:“找到孟公子了?”
陶大先生搖了搖頭示意他小聲些。明大人沉聲道:“沒有!輝縣破了一起盜案,發現了這枚玉牌。二十多日前有一夥外地商人帶着一名夥計到縣裏唯一的百惠藥店找坐堂的肖大夫看病。那大夫見這少年眉目清秀不像是一般的夥計,詢問病情時這少年也不說話,只有同來的人應答。那些人說是這少年是個啞巴。給少年切脈時,少年暗將這塊玉牌塞入他手中,並乘那些人不備在大夫的手上寫下了“帝都”兩字。肖大夫開完葯后,那些人就帶着少年往鑫堡和炎堡方向去了。肖老已經老邁,也不知如何處置這玉牌。他本想託人帶到帝都,未料一個遠房侄兒手腳不幹凈,為了還賭債就將這玉牌和其他東西偷去了。若非協助輝縣破這盜竊案的是你小卜的手下,估計這玉牌也不會這麼快被查找到。”
卜易笑道:“這麼說孟公子還活着?是哪個小子替我立了一功?”
陶大先生道:“朱峰你可知道?”
卜易點了點頭:“前些日子協助我追查昌平鍾翠茶園的就是他。怎麼他調到輝縣去了?”
陶大先生搖了搖頭:“這群毛賊起先在昌平等地作案,因為中秋過節回了輝縣。朱峰得到線報,知會了輝縣一同抓了這些毛賊。在起贓時發現了這玉牌。可憐這些毛賊根本就不記得這玉牌的來歷,被朱峰一頓好打,隔了好幾日才想起是從肖大夫那裏得來的。”
卜易轉頭問明毫:“大人,孟公子刻的這些竹子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說簡駿與此案有關?”
明毫搖了搖頭:“我個人猜測小七與此案無關,有竹節的竹子恰恰代表君子。”
明毫站起身指了指案上的畫:“孟公子是想把邵姑娘的話刻入圖中。當天簡駿不在將軍府,邵姑娘也深知簡駿為人,因此一開始就排除了簡駿參與此事。我猜測孟公子問過邵姑娘當夜的事,因為是夜裏邵姑娘可能聽到了幕後之人卻沒有看到,不知道是簡家哪位爺。但她十分肯定的排除了簡駿。在這畫裏還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第四、第九、第十根竹子。我們都知道小九多年不在帝都,而小十未成年。至於四爺簡蜚一向站在我們這一邊,而且那天他在首輔府上,據邵大人說邵芸通過他向簡蜚打聽過簡駿的下落。這三支雖然沒畫竹節,但和第七枝一樣竹身上無點,枝葉只分了一支,葉片均超上。也就是說,邵芸認為這三位是幕後之人的可能性比較小。其餘的竹身多少有斑點,且枝葉成雙分開。更重要的是竹子有折斷的跡象,同時竹葉並不似四、七、九、十的刻法。這位孟公子也算是位篆刻行家,他刀法極為熟練。可在雕刻竹葉上確用了不同刀法。你們單獨看那竹葉有何區別嗎?”
卜易仔細看了看確實有區別,卻說不出區別在哪。陶大先生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四、七、九、十是葉,其餘是匕首狀!”卜易再看果然如此。
明豪點了點頭:“我估計與用兵有關。若是找到孟公子,這圖就有正解了。”
明豪從桌上拿出一封公函:“這是通令各府緝拿四王餘孽的公函和令牌,你以隨軍使的身份隨簡家軍一同前往五堡,秘密追查孟公子下落。不到萬不得已這公函和令牌不要輕易出示。”
“是,大人!”卜易拱手遵令,接過公函令牌揣如懷裏,而後道:“簡家軍這就是要出征了嗎?”
明毫嘆了口氣:“用兵本是下下策,可這朝堂上下皆以武為榮!天災人禍,這天下也不知何日可得太平!”
卜易又問道:“大人,范雲可有下落了?”
明毫搖了搖頭:“沙堡局勢變幻不定,暫時被穩住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支撐到大軍到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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