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宮角參商

第7章 宮角參商

“昨夜?”高士林咬了口燒餅,“那發生的事可是有點多啊,哪一件?”

“替那位小柳公捉賊時,那女童就在旁邊,似乎和竊賊熟識。”盧昇回過頭,看到此人邋遢的吃相后,不禁微皺眉頭:“要是被高尚書看到你現在這副市井小兒般的德性,估計至少要罰你十套家規做教訓。”

高士林白了他一眼,抬手抹去嘴上的殘渣,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擔心你遠在他鄉孤自一人會感到寂寞,所以我才不遠千里跋山涉水過來看望你。面對如此這般珍貴的情誼,盧兄卻說出這些話來,實在是傷我的心吶!”

他嘆聲搖頭,面露悲傷之色,然而盧昇見狀卻是呵然一笑:“高兄,話可不能這麼說,否則要生多少冤枉事啊。你藉著我的名號逃到這裏來,是何原因心中肯定比我清楚,如果不滿意,我大可寫信一封寄到尚書府或是魯王府澄清一下。你覺得如何呢?”

高士林臉色頓變,連忙賠笑道:“盧兄,我就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看你何必當真呢!真是的。”說著他又咬了口餅嚼在嘴裏,耳邊再次聽到了那個傳言,不禁問道:“盧兄,一大早我就聽好多人在傳王知秋昨夜溺死在了雪鹿湖,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盧昇神色沉起,輕搖頭:“尚不清楚。如果真有命案,肯定早有典史來告知我了,只是看這傳聞之廣,又不似作假,所以我也是很疑惑。待會去到府衙,事情真假如何大概就清楚了。”

他徐步向前走去,眼前人流往來不絕,看着這些面貌陌生的外鄉人,盧昇不禁憂聲道:“不過,這近日來,城裏確實有點不安生。”

高士林輕笑道:“畢竟那可是件奇事啊,江湖上肯定來了很多人看熱鬧。只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那座大靈寺的無上經書真被她給偷了,實在是厲害啊!”一股壓抑不住的驚嘆從語氣中透出。

盧昇眸中閃過寒光,冷哼一聲:“那個妖女,要是敢在城中惹事,我必定擒她!”

聞言高士林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望向身旁的人,興緻勃勃地追問道:“之前有傳聞說,盧兄於狐耳嶺、山河秦庄兩次折戟於此女手下,不知是真是假?”

面對此人的調侃,盧昇只是冷哼一聲,獨自向前走去,畢竟這確實是事實,他沒得反駁。

見狀,身後的高士林笑得更歡了,“盧兄,我看還有些時間,不如你跟我說說這其中細節,好解解悶,如何?”

——

“姐姐,那個人是壞人。”走出一段路后,女童突然說話了。

顏如低下頭,看着懷裏的孩子,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女童搖搖頭,不再多言,只把頭埋在了她胸前,在這份陌生的懷抱中尋求着溫暖。

看着蜷縮成一團的女孩,顏如沒再繼續追問,詢着路人,找到了城中的水井。

讓孩子坐在青石板上,她打了桶水,捻起衣袖沾濕一角,擦洗起女童沾在臉上的塵土。

看着她額上的紅腫傷口,顏如手輕輕覆了上去,輕聲問道:“疼嗎?”

女童咬着唇,搖頭:“不疼!”

“再稍微忍一會兒。”說著,顏如用手指輕輕拭去她傷口周邊的灰燼,女孩只緊閉雙眼,睫毛微顫。

隨着泥塵洗凈,女童那玉瓷粉嫩的孩子面容在她手下顯現了出來。

撫過她的肉肥小臉,顏如滿意地說道:“好了。”

女童睜開了眼,糯聲糯氣地認真說道:“小七謝謝姐姐,姐姐你是好人!”

聞言,顏如笑着輕拍了下女童的頭。

——

胖子蹲在牆角,手裏拿了個過夜的冷饅頭在嘴邊啃着,一雙滴溜溜的眼睛不時抬起,掃視着紛來過往的人群,心裏不知道在計量些什麼。

將最後一口吃進肚后,他仰頭又將手裏的渣屑撣進了嘴裏。

“六哥哥!”一道熟悉而模糊的聲音響起,胖子一驚,轉過頭去。

只見道路旁有個小孩哭着朝他踉蹌地跑來,不一會兒,臉上便爬滿了淚水。

“小七!”胖子感到十分意外,急忙起身迎了過去。

他將衝過來的女童一把抱起,仔細看了眼街道上的人流后,頓時眉頭皺起,“小七,你一個人出來的嗎?大哥和二姐呢?”

女童只搖着頭,趴在他肩頭哇呀一聲突然哭了起來,“六哥哥,小七好想你!”她抽噎着,終於將之前心中的恐懼和委屈傾瀉了出來。

胖子頓時心疼地輕拍起她的背,哄道:“哥哥在呢,別怕...別怕...”

顏如循音找了過來,手裏拿着剛剛買好的糖葫蘆一串。

看到來人的面容,胖子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微變。

他轉過身,剛準備悄然離去,然而那人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等一下。”

“顏姐姐!”小七高興的向顏如揮舞起右手,胖子見狀只得停下身子,垂埋着頭。

顏如看了眼拘謹在旁的胖少年,不清楚他為什麼害怕自己,不過也沒去深究。她看向女童,將糖葫蘆遞了過去,柔聲道:“吶,你要的糖葫蘆。”

小七興奮地伸手接過,原本還流着淚的臉上此時掛滿了笑容:“謝謝姐姐。”

顏如隨後又打量起胖子,道:“你是她的哥哥?”

似乎是感受到了視線里的冷意,胖子連忙點頭:“對對,我是她的小哥哥。”

“下次注意點。”說完她輕拍了下女童的頭,轉身離去。

小七嘎嘣脆地咬了口紅糖,嘗着那份甜味的濃醇,頓時笑眼微眯起。

望着女子離去的背影,再看到小七幸福的模樣,胖子很是糾結,口中一聲長嘆后,連忙出聲喊道:“姐姐!姐姐!請等一下!”抱着小七他追了上去。

顏如疑惑地回過身,只見胖少年跑到她面前,躬身彎腰道:“昨天的事,請姐姐能夠原諒。”

“什麼?”她一頭霧水,很是不解。

胖少年起身,摸着頭,尷尬的將昨天與猴子兩人的偷盜行為和盤托出,顏如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錢袋不是丟了,而是被盜了。

“姐姐,你袋裏原來有些什麼東西?”因為錢袋基本都被銷毀了,所以他也只能將袋中的東西還出來。

什麼東西?顏如略微沉思了會,道:“大概是三兩銀子和一塊玉,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了。”

在懷裏摸銀子的手頓住,胖子連忙抬起了頭:“玉?是不是帶點紅色?”

“對,就是那塊小小的碎玉。”

胖子皺起眉頭,有些棘手啊,因為這玉昨天被猴子給拿去了,依着那人的性子也不知道願不願意還來。

看到胖少年一副為難的神情,顏如問道:“怎麼了?”

胖子將右手伸出攤開來,手心裏有五六塊碎銀:“玉我再想辦法,錢先還給姐姐,可以嗎?”

其實對這些錢,顏如是無所謂的,而且她看這兩個孩子的穿着打扮都很清苦,應該比她更需要這筆錢。

她本打算拒絕,然而途中卻變了主意,將錢兩接過,“我大概知道你們生活很苦,但這樣的事以後還是盡量少做吧,很危險的,不值得。”

她示意胖少年重新張開手,將錢又放了回去,囑咐道:“這錢你們應該能用上一段時日了,找個好工,不要再在街上‘遊盪’了。”

胖子肥臉微紅,搖頭道:“不了不了,我以後絕對會洗心革面的。”話是這麼說了,但至於是不是真的要洗心革面,誰知道呢。

面對女子那清淡的似要直視內心深處的目光,胖子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他看向趴在肩上啃着糖葫蘆的女童,岔開話題道:“小七,你還沒告訴哥哥我咋就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呢?”

聞言女童抬頭,呆愣住,似乎有點懵,胖子抬手擦去了她嘴角粘上的糖渣。

突然,女童放聲大哭起來,把胖子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王哥哥被抓了!”

——

門轟然一聲被推開,春時的寒風頓時湧進了破屋,冷風侵襲而來,側睡在席鋪上的人不禁傳出一陣咳嗽聲。

“梅姐!”胖子來到席鋪旁蹲下,看着臉色全白、氣息羸弱的陶梅兒,頓時滿面淚流。

陶梅兒聞聲,勉力睜開眼,看到胖子后,她臉上露出了笑意:“小六,你回來了啊?”

他連連點頭:“恩,六子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聲中,陶梅兒支撐不住地再次昏睡了過去。

胖子連忙將被被子掖好,抹去了臉上的淚,起身匆匆向外跑去。

立於門旁的顏如看了眼屋內,又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將門輕聲合上后,抱着已然熟睡的女童跟上了胖少年。

胖子一路小跑到城東,進了仁心堂,連聲喊道:“章大夫!章大夫在嗎?”

側廳里,正在闔目切脈的章大夫微微皺眉,一旁的學徒急忙將正往這邊闖的胖子於堂前攔了下來:“六胖子,你囔囔什麼!我師傅正給人看病呢!”

胖子掙扎地向里走去,焦急說道:“章大夫,我姐她染了重病,情況很急,還請你幫忙去看看!”

同齡歲的學徒依舊死死地抱住他:“那也不行!裏面的病人情況也急,等問診結束了再說!”

一時掙脫不得的胖子頓時怒了:“徐慶,你他娘的,你再攔,相不相信老子揍你!”

徐慶毫不示弱地回道:“老子怕你啊!”

沒去理會這兩個毛頭孩子的胡鬧,顏如穿過大堂來到偏廳門口。

面目慈容的老者端坐在桌旁,一手捋須,另一手的兩指搭在了一隻玉腕上,正鎖眉而思。

老者對面坐了位少女,約摸十八九歲之齡,若膚勝雪,眉目藏畫,在一身黑衣墨衫的襯托下,呈幾分秀雅清麗。

然而似乎身體不舒服,她緊咬着唇,那雙雲靈的眸子裏偶有混沌閃過,額上也冒出虛汗點點。

老者將手抬起,搖頭長嘆了口氣:“老朽實在是無能無力啊,閣下身上的寒病奇也怪也。為寒而暖,漫於脈中,困於心間。雖是常靜不擾,但卻有蠶食之患,堵無路,疏無法,老夫技窮,還請閣下另尋高人。”

“打擾了。”掩飾去面上的失落後,少女搖晃着站起身,手扶上右肩向外緩緩走去。

在少女經過她面前時,顏如卻是突然輕聲言道:“自極泉、天池、雲門運氣,各行周天七次,十天後‘寒病’可解。”

少女詫異地抬起頭,待看到顏如,眼中出現一抹驚訝,隨後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什麼人吶!還瞪眼!好心當驢肝肺啊!”看着少女離去的背影,趁機溜到顏如身邊的胖子不禁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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