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雜篇

第26章 雜篇

“...趁風淺醉,暫付相思一夢中。”

“便見浮生靈一動,幾番寒雨幾時休。...”

低吟聲漸起,在看到廳內大半的人開始凝眉沉思后,孫員外連忙吩咐店家給每張桌子端上了先前已有準備的筆墨。

美酒入喉,醇香之味浮動在唇齒間,一盞飲盡,蔣無庾笑着拂手將杯子半傾亮出,給過來邀酒之人看了下見空的杯底。

一身素裝的葉知秋就坐在他的旁邊,獨自飲着酒。

畢竟是身懷盛名,在場的眾人也自然清楚一些此人的秉性,雖然對這個傳聞中的人物感到好奇,但還沒有人敢去冒然叨擾,倒為他在這喧嘩鬧里留下了一片清凈。

這些公子爺心中很清楚,一個名傳三郡前途無量的當世豪傑怎麼看都比他們這些外派在邊隘小城的貴公子要尊貴的太多。

這人只是一個路過的客人,明天就會離去,會留下更多的足跡和值得傳誦的篇章,而半分失意於此安居的他們只能抱團取暖。

蔣無庾笑道:“葉大人,看你這般胸有成竹,莫非腹中是已有詩文?”

葉知秋循聲看來,面露一份淡笑:“在下只是一介武夫,耍耍刀槍還行,這舞文弄墨的事可就不會了,也就不在諸位面前出醜了,還望見諒。”

蔣無庾笑着輕搖頭:“葉大人實在是過謙了,單以弱冠之齡便登臨清河門十二峰主之位,這份風采即使比之有‘狂劍客’之稱的天劍宗首徒也絲毫不遜。況且,葉兄又身負皇澤,巡職關南,可謂前途似錦,‘最是春風得意時’吶。”

葉知秋將杯子裏倒滿了酒,端起敬來:“蔣公子言之在理,那葉某更得以酒為樂,飲盡此時逍遙。畢竟一時富貴一時囚,誰人能知後來之事,而今能貪得一酌是一酌。蔣公子,你說,對吧?”

蔣無庾跟着舉起了酒杯:“哈哈哈,沒想到葉大人不僅年少有為,更是個通達之人,在下佩服。”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吟詩,有人筆墨成形,有人落拓不羈,或為顯才,或為唱和,表現得皆各有風情。

而觀察着一切的少女們也滿懷激動之情,在打量中各自藏着的小心思開始活絡了起來。

不過,這份等待卻讓顏如感到很是無趣,只粗略地掃過一眼后她便收回視線,轉身走向了屋中。

於旁的念夏看到后,一番猶豫選擇了留在原地,沒有再繼續跟過去。

來到屋裏,顏如本想回到位子上休息,在打坐中耗磨耗磨下時光。然而她卻意外地在那處被嫌棄的區域裏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影,正站在那位女子的面前,說著話語。

本來顏如是不打算偷聽的,只是見那人一直低着頭,緊抿雙唇,似乎在抗拒着什麼。因着一時好奇,她便靠了幾步過去,隱隱約約間才聽到了一些說話聲。

“…已經就緒。夫人說了,讓小姐你好好準備下,待會將平時自個兒的所學、所練給展示出來,而且還讓奴婢給你帶了話,‘條件已經給了,結果如何看你自己的表現。’”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顏如還是感受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不高興,因為這氣息太明顯了,根本未加掩飾。

然而這個傳話的人可不管這些,她鎖眉很是不悅地說道:“小姐,不管你樂不樂意,總得回個話吧,我好給夫人交代。”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實在不像一個僕人該對小姐的態度。

女子只得輕點了下頭,回道:“嗯,告訴姨娘,妏兒…知道了。”聞言,那人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顏如重新找了個位子坐下,藉著撫發理衣的當間,餘光里打量起那人來。

她右手握拳抵在唇前,秀眉緊皺,微卷的泛金色髮絲垂在耳畔,在糾結中不自覺地咬起了拇指指甲。

顏如確實對這人生出了幾分好奇,要問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之前見到的那一閃而過的異色眼眸吧。這會不會就是此人被眾人嫌棄的原因所在,甚至這種卑弱的性子也是其導致的結果呢。

畢竟在她已有的印象里,從旁人口中得知,似乎是因為五十年前的‘元盛之亂’,使得外域人很不受朝民待見,處處留有排擠。

王余妏有些煩躁,儘管心中感到萬分委屈,但也只能獨自承受。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自己宿命的,只是覺得未來或許還有可能,所以才一直抱有着一份幻想,而今終於是要面對現實了。

自己臨滿及笄之禮,這對於巴不得早將自己趕出來卻一直受家族嚴令所阻的姨娘一家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女子嫁人,本就是合禮之事,況且,家族的意思他們也只需要收留自己到成年就行了,其後便不再有所過問。

今天是姨娘下的最後通牒,要麼去搭上兩位貴人,要麼兩個月後禮滿束簪,嫁為錢員外作妾。

不管是哪一個,她都不願意,她只想好好的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看書、撫琴、種花,然後偶爾的畫些畫。

只是,世事從來就不如人意,再多的念想也只會被壓在肩上的重擔碾碎。

強打起精神后,王余妏站起身子,向著屋外走去,於途中卻意外地看到了之前坐在自己旁邊的那位貌美姑娘。

只見她坐在座位上,右手撐頭,閉目靜息,只是不知是因為嫌棄自己還是圖方便,這一次她沒再回去,而是選擇了坐在別處,靠近門的地方。

突然,那人睜開雙眼,抬眸循着她探視的目光看來,王余妏一下子躲閃不及,兩人的視線正好來了個對撞。

然而讓王余妏感到意外的是,面對自己的異樣,這人眼中並沒有流露出任何該有的厭惡,有着只是平淡如水的清冷。

即使這樣一份普通的正常人的對待,也是她一直所渴望的東西。

王余妏怯怯地向她點了下頭,便連忙匆匆向外走去,既然怎麼都躲不去,她也只能依着姨娘的意思去做了。

見到她來,樓欄上的女子紛紛向四周避散,留下了一片空地,彷彿和她在一起就能惹到禍災似的。

這種情況,從小經歷到現在,她應該習慣,但心中總有一份拗意,不管怎樣都不願在別人的目光中妥協。

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捏在一起,王余妏抬起頭,目光直視,向前步步走去。

這短短的幾步,短暫而漫長。

來到圍欄前,王余妏停下了腳步,腦海里一陣嗡鳴,這種一下子被眾多目光狠狠盯視帶來的壓力差點讓她奔潰。

驀然間她似乎聽到了幾聲驚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什麼情況,身邊已經多了道身影,鼻尖是那股剛剛熟悉起來的味道。

是那人!

不管這人到底是誰,有沒有別的目的,但此時的舉動讓她很是感動。

王余妏深呼吸,朦朦的視線恢復了清明,她低聲道:“謝謝你。”

“嗯?什麼?”耳畔,清冷的聲音未起波瀾。

王余妏輕搖頭,笑道:“嗯,沒什麼。”是的,沒什麼。

一盞茶的時間悄然逝去,這對於在座的人來說,似乎只是眨眼間的事。

孫員外放下茶杯,站起身,撫須笑道:“各位,誰來做這花燈宴第一個賦詩之人?”

話音剛落,一位藍衣公子立刻站起身,抱拳致意道:“小生不才,作拙詩一首,願做拋磚引玉之用。”

“玉樓歌舞三詞半,秋聲緩賦唱花寒。草軒才氣終歸海,裁夜成思盡西川。”

“好!”鼓掌聲紛起。

“我等才只成句一兩段,問天兄便已出絕句一首,實乃才華橫溢。”

藍衣公子連忙歉言道:“不敢不敢,我觀蔣公子也已成詩,不知可為同賞?”

蔣無庾點頭:“自然。”他剛要開口,卻又被藍衣公子打斷,只見他笑道:“不如其後皆由我代勞吟詩吧,讓我首過眼癮,各位兄台,可以嗎?”

聽聞此言,有人面露詫異,而更多的人卻是想起了他詩奴的品性,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只是面對這種小請求,也不好拒絕,只能任他而行。

然而遍歷過所有人的墨作,途中他也只高聲吟唱了三首詩。

一首是蔣無庾的,一首是紫衣男子的,一首是林公子的,其餘的看了后就只是笑着和其作者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奉承話。

“人間有味是紅塵,浮光難凈滿霜身。夢裏無他空自棄,且憶經年且忘人。”

“一束丹紅金枝卻,二兩濁香續思鄉。百夜辰星傾凝玉,半壁清光半月輪。”

“醉露邀風嬉明月,月影泠泠碧海天。天娥把酒圖一夢,夢裏紅塵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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