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血紅
沈二爺見衛小江臉上一副神往的樣子，不免微微一怔，可接着仔細想來，卻是明白了大半。這五大王中，若說起性子，那自然是金毛和衛小江最為合拍，一個小流氓，一個大色龍，自然是天生一對。沈二爺想到這裏，目光偶然與福伯對視了一下，兩人相視一笑，又知心的點了點頭。
衛小江剛剛神往完畢，就見到兩個老傢伙鬼頭鬼腦的對眼色，心知必然有事情要發生。果然，這小流氓念頭剛落，就聽到沈二爺開口說道：“衛小江，志慧與我佛道一貫交好，你既然已是志慧門代門主……。”說到這裏，沈二爺頓了一頓，再次與福伯交換了一下眼神，接著說道：“你剛才討要綠毛大王，我卻也不能拂了你的意思。不過，你也的確已經有了金毛…….。”
沈二爺說到這裏，又止住了話頭。衛小江聽到這裏，心中一動，又看到沈二爺說話間，不住的往小趙雲那邊看，他卻是明白了大半。
看來，這綠毛大王，沈二爺是準備傳給小趙雲了！衛小江心中暗喜，臉上卻是萬里無雲，一副無辜的樣子。那慣常滴溜溜亂轉的色眼，此刻也一如清泉般透徹。
兩位老者心知肚明，又都無可奈何，心中卻是齊齊感慨，怎麼這樣的一個傢伙，竟然就成了金毛的主人，竟然又那麼快的偷取了自己寶貝侄女的芳心！
感慨歸感慨，可這綠毛的傳承卻是一件大事，也是沈二爺今次來峽山的三個任務之一。沈二爺最開始的時候，原本準備將綠毛大王也傳給衛小江。可後來聽了國南山的敘說，則改變了主意，想將這綠毛大王和玄武琴傳給饅頭。
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沒想到自己的三弟已經將黃毛大王和穿雲哨傳給饅頭。如今這天下，除了衛小江，又有誰能擔得了這兩隻神獸！？饅頭是萬萬不可再傳。
於是，機緣巧湊，這玄武琴和綠毛大王卻是應在了小趙雲身上。一來小趙雲的確與那綠毛有緣。二來，這偏巧不巧，小趙雲還是衛小江的徒弟。這傳給小趙雲，也就等於傳給了衛小江。而且，在場面上的狀態而言，還要好看好說了很多。
這麼一來，衛小江表面上，只是金毛的主人。可實際上，他卻是已經掌握了三隻神獸：金毛、黃毛和綠毛。
在這樣一個早晨，綠毛大王和玄武琴交給了小趙雲。這純樸的小趙雲卻似乎渾不在意。在他看來，綠毛原本就是他在水下結識的好友。他卻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就是綠毛大王和玄武琴的主人，是這萬里長江上的頂級人物了。
小趙雲謝過沈二爺，又接過那堪稱至寶的玄武琴后，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喜悅。沈二爺原本準備接着傳授他玄武琴的用法，卻見這少年，目不轉睛的看着那琴，一副似有所悟的樣子。沈二爺心中暗暗稱奇，止住話頭，默不作聲。
幾分種后，小趙雲微微偏頭，看了看沈二爺，似乎在詢問着什麼。沈二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小趙雲將玄武琴放到嘴邊，只覺得心頭瞬間震動了一下，接着卻是不由得想起那水下的水晶片片。
旋即，小趙雲似乎從短暫的迷惑中走了出來。稚氣未脫的臉上浮現出几絲意氣滿滿的神色。他微微呼吸，氣息從口腔中噴涌而出…….。一聲低沉的琴聲伴書寫着無盡的古意，如一把巨大的扇子，彌散到峽山古渡前的整個江面…….。
衛小江不懂音律，可他體內的海沙真氣卻似乎明白這低調的妙處。琴聲響起之時，海沙真氣就在衛小江的體內開始聚集，開始列隊，開始輕輕的運動。衛小江閉上眼睛，已然看到體內的海沙真氣，正在規則的旋轉着，似乎在堆積着什麼。那層層匝匝的細密分子，匯聚在衛小江的腹部，羅列着，層疊着，就如同建造一個房屋的基礎一般…….。
衛小江腹內的房子還在兀自建造。沈二爺的心裏卻掀起軒然大波！沈二爺還記得，自己能吹奏出這種類似“吽”的發音，是自己在得到了玄武琴一年之後的事情。
可面前這個少年，明明才觸到玄武琴不到半小時！沈二爺心中一片駭然過後，又突然感到一絲不安。如此天縱奇才，若非聖賢，必是惡魔。
想到這裏，沈二爺不由得將手在自己的左胸按了按，那裏放着原本應該傳授給小趙雲的玄武琴譜。
沈二爺心念一動，卻是已經決定，這玄武琴譜，卻是不能在今日相傳。主意已定，沈二爺的心緒恢復平靜。他抬眼看去，只見小趙雲正好停下吹奏，微微皺眉，看着那玄武琴，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沈二爺正待說話，卻聽到衛小江搶先開口說道：“趙雲，你怎麼不吹了？”
原來，這小趙雲剛一停住吹奏，衛小江體內的海沙真氣就停止了運動。衛小江雖然不知道海沙真氣在做什麼，卻是明顯的感覺到，這是一件好事。於是，這趙雲一下止住吹奏，衛小江隨即開口發問。
小趙雲見師父發問，恭敬的開口答道：“師父，不是趙雲不吹。卻是這琴聲不響了！！”
琴聲不響？！衛小江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將頭轉向沈二爺，略帶懷疑的開口說道：“叔爺爺，您不會給的一隻山寨版的玄武琴吧？！”
沈二爺聞言，不由得哭笑不得。他對着衛小江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開口說道：“你以為都象你一樣，整天記着山寨啊！”說到這裏，沈二爺沒等衛小江繼續說話，卻是看着小趙雲，和藹的開口說道：“趙雲，你要記得，這玄武琴不是凡物。若有吹而不響的時候，必定有其緣故，且不可勉強為之…….。”
趙雲聞言，輕輕點頭，徑直將那玄武琴收回懷中。接着矮了身子，輕輕的在綠毛大王背上輕輕撫摸起來。沈二爺和福伯對視一眼，卻都是已然看到綠毛大王一副享受的樣子。沈二爺心念一動，微微抿嘴，發出了一聲只有動物才能聽到的輕響。只見綠毛大王隨即轉過頭來，看了看沈二爺。接着，似乎明白沈二爺心意一般，竟然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沈二爺既是綠毛的上任主人，又豈能不知這神獸的意思。他心中的不安再度閃現，總覺得這件事情，有哪裏不對，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
綠毛的那一點頭，看上去簡單，傳達的信息，卻是駭然。沈二爺還能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綠毛對着上任主人點頭，是在自己以為擁有這神獸兩年之後的事情了。
那微微點頭，傳達的意思，不是別的，是告別，是再見，是綠毛認可了現有主人後，對前任主人的一個交代。
簡單的說，綠毛大王在這一點頭之後，就再也不會聽從沈二爺號令了。沈二爺在綠毛的心裏，由主人變換成了老友。
沈二爺原本已經平靜的心緒，再次激蕩起來。他假意咳嗽了幾聲，還將頭轉向那峽山古渡前的滔滔江水，用以平復自己起伏的內心。
可這假意的一瞥，正好被小趙雲看到眼裏。他順着沈二爺的視線看去，卻似乎陡然發現了什麼。趙雲低吼一聲，一邊探手從懷中取出玄武琴，一邊直直的向江邊奔去…….。
沈二爺見狀，隨即便如五雷轟頂一般，臉色慘白，頹然坐下。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福伯不禁神色大變，開口焦急的問道：“二哥，你怎麼了？！”沈二爺坐在地上，一臉失落的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於此同時，原本一直在琢磨海沙真氣的衛小江，也俯身下來，緊張的看着沈二爺，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衛小江的心裏，沈二爺、顧老爺子、沈大當家、濟遠還有德賽先生等這些老傢伙，無一不是神般的人物。自己何嘗見過他們如此頹然的模樣！所以，看到沈二爺這般，衛小江能做的只有手足無措。此刻，聽到沈二爺低語我明白了。衛小江隨即自然的接口問道：“叔爺爺，你明白什麼了？！”
衛小江這一句接得太快，以至於福伯想到阻攔，卻是已經晚了。福伯略帶責怪的看了衛小江一眼，隨即又帶着極其擔心的眼神看着沈二爺。
福伯一眼看去，卻見沈二爺目光略顯獃滯的看着衛小江，慘然的小聲說道：“我真傻…….。”
那傻字話音剛落，沈二爺的話語嘎然而止，喉頭上下涌動了幾下。接着，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吐出.......。
陡遇此變，衛小江反而清醒過來。他起身轉向營房那邊，大吼了一聲永空！此時，一貫清醒的福伯卻似乎亂了方寸，伸手抓住已然昏迷沈二爺，用力的搖晃起來，卻隨即被沈二爺噴出的第二口鮮血，染得滿手血紅！
片刻，營房那邊一個白影幾個起落，永空如電般閃來。同時，躲在隱藏點的龍七也隨即出現，幾乎和永空同時出現在衛小江面前。永空見狀，探手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接着毫無客氣的拉開福伯的手掌，將那小瓶中的藥丸盡數倒入沈二爺口中。
沈二爺胸前起伏了幾下，接着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卻是再無鮮血吐出。永空微微吸了口氣，一隻手輕柔的拿起沈二爺的一隻手臂，另一隻手向腕間探去。
幾人緊張的看着永空，旋即，只見永空微微點頭，又輕呼了一口氣，這才輕聲說道：“已無大礙…….。”
永空話音剛落，福伯似乎渾身無力一般，跌坐在地，一向平穩的眼中，蘊滿了淚水。龍七作勢欲扶，卻被福伯眼神止住，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斜斜舉起，看了看那滿手的血紅，又頹然的將手放下。接着，他看了看沈二爺，又將頭微微抬起，看着衛小江，輕聲說道：“讓我們坐會兒，讓我們休息吧…….。”
衛小江不知其意，卻還是用力的點着頭。這時，剛才昏迷過去的沈二爺醒轉過來，慢慢睜開眼眸，也看着衛小江，蒼涼的開口說道：“站了太久，走了太久，也該我們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