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路
這一刻,寧路不再顫抖,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了這個道士。
分水鎮所有人都知道整件事情有蹊蹺,但是他們敬畏,或者明哲保身,面對超級強敵,他其實也是如此,但傷害到他身邊的人,他就不可能再忍受下去。
如果對方真的神通廣大,也不必要通過這樣的手段操作整個事件,這是他的判斷。
那麼,就用火藥、毒藥以及弓箭來說話吧。
至於善後,一條遊方道士的人命,一千多畝田地總能擺平,大不了破門而出,從此狼藉江湖,就憑人道功德玉佩,說不定還能混得更好。
寧逍站在門前舉起粗大的尖刺木棒,後面三人成品字型站着,中間的寧路已經把引線湊到火苗上方,鄭如松和寧遙稍稍在後,挽滿的獵弓上,沾了毒液的箭頭瞄準了木門。
“你們做什麼?!”巷子口有人大聲驚叫,幾個打着燈籠的人急匆匆往這邊趕。
鄭如松轉臉看了一眼,小聲道:“是李錦,跟着兩個家丁。”
寧路略一思索,一咬牙,剛要開口,巷子另外一頭,小柔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如小鹿般輕盈地跑了過來,一個低卻清晰的聲音幾乎同時趕到:“後面來了很多巡檢司的弓兵。”
寧路看過去,巷子口出現了一大串火把,他輕輕嘆了口氣,“把武器藏起來。”
李錦趕到的時候,見到寧路等人披着蓑衣站着,淡然地看着自己,搖搖頭急切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麼?大道啊,你可不能犯傻啊,這事情連老父母都不會插手的。”
“剛剛又死了人,我們是來請盧道長的。”寧路拿下斗笠,倒掉上面積留的雨水。
李錦狐疑地看看他,再次嘆起氣來。
那扇門忽然開了,一隻紅色的燈籠先探了出來,隨後是盧道士那張陰笑的臉,聲音如烏鴉呱噪:“貧道沒有讓諸位久等吧?”
“盧道長,我們也剛剛到。”李錦剛剛說了這句話。
“盧道長,您沒有受驚吧?”聶大海忽然從後面趕來的巡檢司弓兵中擠出來,奔過來朝道士賠笑,然後憤憤看向寧路,“又死了人,你怎麼說?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新上任的巡檢大人已經下令立刻進行人祭,他的人就在後面等着。”
寧路深深看了眼他,又看看盧道士,縮在蓑衣中的手伸向腰間。
“鎮長,能否給我們半個時辰,回家作最後分別。”鄭如松突然開口。
寧路有些愕然,“鄭叔,你?”
“路哥兒,就聽我爹的,回家再說。”小柔的手鑽進蓑衣,握住他的手,彼此都是冰涼。
“老朽忝為鎮長,此次為了護佑全鎮近萬人,進行人祭也是無奈之舉,既然你們已然答應,這最後一份人情我自然可以答應,不過切勿自誤。”一把拉住想要開口道額聶大海,李錦搖頭說完,頹然揮揮手,十幾個弓兵上來,圍着寧路等人緩緩離開。
走進家中院子,寧遙立刻關上大門,寧路拉着小柔進到正堂,壓着喉嚨吼道:“鄭叔,小柔,你們為何要答應,我們可以殺出去的!”
“出不去了,上好弦的弓兵就有二十多個,船都被李錦等人收掉了,西門那裏肯定還有人守着。”鄭如松搖搖頭,“如今唯有讓小柔以祭品的身份出去,我們才能隨後離開。”
“那就犧牲小柔?”寧路惡狠狠看着他。
小柔脆聲道:“我們可以殺了山神啊!不就是個早就無人祭拜的邪神嘛,說不定還不如一隻野獸。”
“殺了山神?”寧家兄弟傻了眼,寧路眼睛一亮,旋即黯淡下去,“小柔將處於險地,我們怎麼殺?”
“路哥兒,你可不要小瞧小柔哦。”小柔淡淡一笑,書房那把裁紙刀突然出現在手上,隨着她的手指晃動,竟如蝴蝶般輕盈地飛舞在纖細的指間。
寧路目瞪口呆,“你,你......”
小柔停下,手在身上一按,裁紙刀莫名消失,然後接過鄭如松遞過來的手銃,熟練地檢查過罩門和撞機,再次藏到身上不知哪裏,對寧路嫣然一笑:“路哥兒,淬毒的鉛彈,我想哪怕山神也會吃不了兜着走吧。”
鄭如松接着道:“到時候我們再衝出來一起圍攻,應該有機會除了它。”
寧路把小柔拉到一邊,“你告訴我,這些你是向誰學的?”
“我娘親啊。”小柔昂着腦袋,旋又低了下去,“她是家傳的,只有女子才能學,可惜學了這些還是逃不脫狗官的黑手。”
寧路此時才徹底醒悟,能和父親逃亡三千里的,怎麼可能會真的只是個弱女子,還好之前地圖沒有顯示她是紅點。
然後,他突然有些悻悻然,吞吞吐吐道:“那我之前輕薄於你......”
此時他心裏恨死前身這個紈絝了,這不是差點製造出一個隨時可以反殺自己的危險份子嘛!
“路哥兒!”小柔打斷了他,抬頭凝視着他。
“三年前,你救下我爹的那天起,我就註定是你的人了,當時你看了我爹的行囊后魂不守舍,我才不敢再多說什麼,一切都是我的錯,所以,你不用抱歉,該說抱歉的是我。”
看着這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孩,寧路腦袋裏昏昏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會莫名其妙說道:“那你要接受責罰。”
“嗯。”小柔鼻子裏發出柔媚的聲音,“等奴奴這次回來,路哥兒再好好責罰。”
“我說了什麼啊,這該死的慣性!”想到前身最喜歡的責罰活動,寧路捂住額頭。
......
或許是邪神無法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緣故,按照盧道士的說法,祭拜山神要在寅時進行。
想來是不想遭人詬病,分水鎮這次祭拜活動進行得很是隱蔽,上山的人數不多,也沒有吹吹打打。
盧道士,新來的巡檢,三十幾個巡檢司弓兵,李錦和四個家丁,兩個作為祭品的童男童女,抬着他們和其他供品的八個壯漢,再加上寧路,一行人默默無聲地穿過鎮子。
雨小了很多,兩邊的房屋內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群人,但是,寧路還是聽到了竊竊私語聲,掙扎在恐懼中祈求護佑的人,總會打聽一切風吹草動,了解到事實真相也是很自然的事。
在西門的橋上,站了不多的一些人,舉着火把,默默看着隊伍。
寧路看到了互相攙扶着想要衝過來的寧柱子夫婦,寧山河站在旁邊拚命拉住他倆,三人無聲地看着他,老婦人不斷抹着眼淚。
寧路點點頭,走了過去,然後出乎意料地看見了張屠戶,臉依然板着,寧路同樣點點頭,腳步不停。
“等你回來,我還會來討還我的宅子。”張屠戶恨恨道。
寧路停頓下,隨後繼續走起,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輕輕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宅子就還給你。”
一抬滑竿上,小男孩急切地打量着路邊的每一個人,最後失望地低垂下腦袋,兩滴眼淚落在橋面上,等再次抬起時,臉上已是一臉死灰。
旁邊的那抬滑竿上,小柔掃視過每一張送別的臉,淡淡笑了下,隨後就溫柔地看着身邊那道已經不再如往昔般瘦弱的背影,久久不曾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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